程若望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裳，正翘首以盼地站在明玉轩门口。

看见孙女过来，他急急忙忙迎了上去，“怀葭，你可来了，我让你爹娘去叫你，结果他们自己也不来了。”

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早知道他就自己去喊了。

程立德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一大早就起来剁肉……也是很辛苦的呀！偷会儿懒不行吗？”

程若望瞪了他一眼，“是你自告奋勇要做菜给你姑娘吃的，怎么……现在还委屈上了？”

天地良心，这个可真没有。

大过年的，他想起怀葭已经许久没有吃他亲手做的菜了，就寻思着整几道。

结果他一进后厨，直接把那几个厨娘给吓得够呛。

毕竟这个时代讲究“君子远庖厨”，一般男人，尤其是有身份的男人，是很少进厨房的。

没见荣王世子“善庖厨”，明明很是勤劳能干，那些闲得没事儿干的人却总是讽刺他丢了皇家的脸面吗？

尽管他一再说可以当他不存在，但那些厨娘们还是局促得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

他十分无奈。

不管怎么说，中午的宴席还要指望她们，活计也不轻松，他出不了多少力也就算了，总不能杵在一旁影响她们做事吧？

最后折中了一下，他就没有做太过复杂费时的菜，只简单包了一些饺子——这种后世大年夜餐桌上必备的食物。

之后又交代了后厨的管事，等上完所有菜之后再将饺子煮了端过去，然后他就提前离开了厨房。

这样想着，他不由地拉着田子黎的手往后厨的方向大步走去，“爹，您跟怀葭先进去，我跟阿黎去后厨看看饭菜准备得如何了。”

那什么，怀葭爱吃饺子……最后上的话她有可能吃不下了，还是提前端上桌吧！

程若望看着他的背影，笑着骂了他一句，“都要当祖父的人了……做事情还这么毛毛糙糙的。”

苍耳见祖父嘴上骂着，实际上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她心里终于放心了一些。

因为她的回归，让祖父失去了至少一半的亲人，这对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来说打击是巨大的。

她一直担心这个新年他老人家会过得十分失落。

现在看起来还好，大风大浪里闯过的人，是不会作茧自缚跟自己过不去的。

想到这里，苍耳笑着对他福了一福，“祖父，新年吉祥！”

程若望听她这样说，脸上立刻就堆满了笑容，“祖父也祝你新年吉祥！”

苍耳露出了抱歉的神色，“祖父，都是我不好，磨磨蹭蹭的……害您老人家等我……”

她有些认床，这两天一直睡得不太踏实，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觉就睡到了天明。

把她给满足得，窝在床上半天也不肯起来。

爹娘去喊她的时候，她才刚刚从回笼觉中醒来。

听她这样说，程若望连忙安慰道：“没事儿，在自己家里，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离吃午饭还早呢！”

苍耳忍不住扶额。

这话要是被爹爹听到了，一定会心酸得流眼泪的。

程若望看着孙女精致的眉眼，他一脸和蔼地开口道：“怀葭……咱们先进去吧？”

苍耳点了点头，她跟在祖父后面进了内厅。

程怀逢夫妇俩，以及小弟程怀遇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苍耳对着哥嫂说了几句吉祥话，程怀逢和莫思忧不约而同地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礼物。

程怀逢解释道：“过年了，难免要出去应酬，这是你嫂子专门找人给你做的衣裳，还有一些不错的首饰，待会儿让人都给你送到听云阁去。”

苍耳有些不好意思，“前几天嫂子已经送了好些东西给我了，怎么又送？嫂子如今的月份也大了，可不许为了我如此伤神操劳。”

听她这样说，程怀逢难得露出了几分笑容，“你嫂子喜欢你才会送你东西……你安心收下来就行了。”

要说人与人之间，真的是讲究缘分的。

之前阿忧跟怀薇相处得不好，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既不想勉强阿忧，又无法对一母同胞的妹妹置之不理。

后来得知了怀薇不是自己的亲妹妹，他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之余，也有些担心阿忧跟自己真正的亲妹妹相处不来。

毕竟阿忧是高门大院里走出来的，是真正的淑女，而怀葭是在乡下独自长大的，跟野生野长也差不多了。

两人的成长经历完全不一样，能说到一起的可能性自然也不大。

谁知道他完全多虑了。

阿忧对怀葭简直是一见心喜，比他这个嫡亲的哥哥还要上心。

怀葭对自己的嫂子也十分敬重。

他有时候也会感慨，虽说所处的环境完全不一样，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她们两个都是岳祖父一手教导出来的。

这或许就是她们明明没有在一起生活过，却相处得十分融洽的原因了。

莫思忧面带笑意，她也不藏着掖着，“我爹爹前几天回来了，给我带了好些稀罕的布料和首饰……但我如今穿什么也不好看，干脆就借花献佛给妹妹了。”

苍耳忍不住有些汗颜。

莫家那位将军，当初他让赵云稷传话给她，说他想见她一面，让她有空的时候上莫府一趟。

结果现在四五个月过去了，她还没有采取行动。

赵云稷不是说他至少要到年后才会回来吗？怎么突然提前了呢？

但不管怎么说，他是莫院长的儿子，是云稷的亲舅舅，又是嫂子的亲生父亲，那就是她正正经经的长辈。

来不及多想，她有些尴尬地谢过了莫思忧，顺便表态道：“既然莫叔回来了，那我过两天就去拜访他。”

莫思忧面露喜悦。

父亲回来之后，得知当初祖父让他关照的小姑娘不仅是虞国公府遗落在民间的明珠，还成了钦定的太子妃，他未来的外甥媳妇。

他在惊讶震惊之余，也有些遗憾当初没能见上一面。

那样就不用像现在这样，主动跑过去显得他这个做长辈的行事轻浮，不去见吧？又急得抓耳挠腮的。

最后还是她祖父出了主意，“阿忧，你是当嫂子的，过年总要给妹妹准备新年礼物吧？你爹带回来的那些，你自己再添一点……都拿给苍耳吧！不过你送的时候要让她知道，这些其实是你爹给的……”

爹爹听得一头雾水，“这么迂回……是为了什么呢？”

祖父白了爹爹一眼，有些没好气道：“你不是想见苍耳吗？她是个懂礼数的孩子，既然收了你的礼物……过几天她就会主动登门了。”

爹爹还是疑惑，“她会主动吗？可之前我让殿下给她传话……她到现在也没来啊！”

祖父听了，有些叹息地开口道：“那时候她只是一个小厨娘，自然不想来你这里沾光……现在她是国公府的嫡女，你又是云稷的亲舅舅，她来拜访你一个长辈不是应该的吗？”

果然，还是祖父最了解怀葭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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