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程若望在自己府邸门口看到苍耳和赵云稷的时候，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苍耳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祖父，您要出门去吗？”

程若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正要去找你……”

今天是孙女的生辰，他自然不会忘记这个特殊的日子，事实上他早在好几天前就开始准备了。

一大早天色刚蒙蒙亮，他就亲自去喊了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媳，打算一起去程宅给孙女庆生。

只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出门，倒是在门口遇上了。

程立德追了上来。

看见苍耳的身影，他顿时就笑了，“都说了你自己会来的……你祖父非要一大早去找你……”

他知道父亲心底的忧虑，他担心即便怀葭愿意认祖归宗，但跟国公府之间始终生疏，不能真正融入到这个大家庭中。

说句心里话，他从不担心这个。

因为他比父亲更了解怀葭，他知道她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孩子，既然已经选择了回归程家，那她心里就不会再有多余的隔阂。

程若望的喉头有些发紧。

他自然是盼望孙女能够回家来的，但是那天祭祖之后，怀葭并没有在家里住下来的意思，他就知道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

他甚至不敢开口追问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生怕一个不留神，会将本就跟家族不亲密的孩子越推越远。

苍耳的心里升起了一股暖意。

人跟人之间的感情都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积累出来的，祖父有许多的孙子孙女，就数她在老人家身前尽孝的时间最短。

她没想到他会如此惦记她，甚至不顾自己尊长的身份，想要主动上门去给她庆祝生辰。

想了一会儿，她笑着开口问道：“祖父，今天是我的生辰，我能在家里过吗？”

程若望怔住。

等反应过来之后，他的眼底瞬间盈满了激动的泪水，“当然能了，这里是你自己的家呀！”

在自己家里过生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偏她是他嫡亲的孙女，却还得如此客气地问一句“行不行”。

这让他心里高兴的同时，也隐隐有些伤感。

苍耳听了他的话，她主动上前了一步，撒娇着挽住了他的胳膊，“祖父，今日是我的生辰，我想要吃鱼……上次吃的那道清蒸鱼不知是谁做的，味道特别好……我回去后一直想念那滋味呢！”

程若望的眼前有些模糊，他忙不迭地点头应了下来，“好，祖父这就吩咐厨房做给你吃……”

他对吃的东西一向不上心，也不知道苍耳说的究竟是哪一道菜，但是没关系，他可以让后厨的厨子们将自己的看家菜全部都拿出来。

谁能讨得自家小主子的欢心，他就重赏谁。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问道：“怀葭，你还想吃点别的什么东西吗？若是府里的厨子不会做，祖父就让人去外面买回来。”

转念一想，孙女自己就是开饭馆的，她吃过的美食肯定不少，街上买的那些也不一定合她的口味。

要不然，他厚着脸皮去找陛下借一个御厨回来？

苍耳抱着他的胳膊摇晃，“祖父对我可真好呀！”

就像她前世的爷爷一样，不管她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都会想方设法替她实现，如果哥哥弟弟说他偏心，他就会乐呵呵地说道：“怀葭是个小姑娘嘛！”

程若望有些苦笑。

他算什么好祖父呢？孩子今年都十八岁了，他才刚刚知道她的存在。

可看到孙女笑得一脸灿烂的模样，他的眼睛忍不住有些濡湿了。

说起来，他还算是命好的，摊上了这样善良懂事的孙女。

命运对她如此不公平，她却从没有怨天尤人过。

对自己曾经经历的那些苦难，她也从没有忿忿不平过。

面对他们这些比陌生人也强不了多少的亲人们，她也表现出了最大程度的善解人意。

真的是很乖巧、很难得的孩子了。

许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他会因为一个孙女这样大动干戈，为了补偿她甚至连立诚这个儿子都舍弃了。

就连胡氏被他送走前，也是一脸困惑不解地问他，“不就是一个丫头吗？又不是可以传承家业的孙子……再说你还有怀薇怀芳怀菲好几个孙女，难道就因为她是长房生的，你就偏心到这种地步吗？”

他没有回答胡氏。

从内心深处来说，他的确更喜欢立德家的几个孩子一些，但若是怀葭正常在府里长大，最起码在表面上，他对几个孙女肯定也是一视同仁的。

但问题是怀葭没有在府里长大。

在怀薇她们锦衣玉食的时候，怀葭一个人在小山村里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而这一切本不该是她承受的，都是别人强加给她的。

结果事情闹出来之后，怀葭这个苦主从没有说过一句委屈和不甘，反倒是怀薇这个占了她的位置，替她享用了十几年荣华富贵的人哭天抢地地诉说他对她的处置不公。

这让他怎么能平静待之呢？

是，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他的确是偏心了。

但说句难听点的，民间还有一句俗语叫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呢！

怀薇已经养尊处优了许多年，就算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怀葭过几天好日子了吧？

至于怀芳怀菲，她们倒是很老实本分的孩子，这些年在怀薇的压制下一直都是安分守己的，从没有做过任何越矩的事情。

可惜的是，她们摊上了一个不靠谱的爹，所以才跟着受到了牵连。

他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他们各自做出了安排，至于今后的日子能不能过好，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他老了，没有太多的精力分给一众儿孙，以后就只能给怀葭这个从没有享受过一天疼爱的人当祖父了。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拍了拍孙女的手背，“孩子……走吧！跟祖父一起回家。”

苍耳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咱们一起回家。”

她是习惯了一个人过日子，可既然老天给她安排了这么好的家人，那她有什么理由不接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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