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吃饭的时候，程立德主动提起了虞国公府对胡氏以及程家二房的处置。

“胡氏亲自动手谋杀我的孩子，她肯定是逃不掉的……只是这件事情一旦闹出来，势必会引起巨大的争议。我们几个爷们的名声事小，我爹主要担心外界的人胡乱猜忌怀葭，所以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在程家内部将这件事情给解决了。”

其实依他火爆的性子，他恨不得将这件事情闹到惊天动地的地步，让所有涉事的人都为怀葭十几年的悲惨经历付出代价，可冷静下来想想，他爹的担心是不无道理的。

别的不说，一旦这件事情传了出去，外面那些人可能会在舆论初期对怀葭的遭遇表示同情，可等事情渐渐平息下去了，他们却极大可能会将注意力放在怀葭过去十八年的成长坏境上，包括她的学识、礼仪、教养，甚至连清誉都会遭到别有用心者的质疑。

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赵衍想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叹息道：“这个世道对女人太过苛刻了，老国公的顾虑是对的。”

别的不说，苍耳将来是要嫁给云稷做太子妃，甚至是一国之母的，她这段离奇的经历对她不会有任何好处，只会给她的出身蒙上了一层让人猜忌的阴影。

莫如是追问道：“那你们程家会如何惩治胡氏呢？不会休了了事吧？”

那个老虔婆害得怀葭差点没命，实在太可恶了！

若不是出于对老国公和立德夫妇俩的尊重，她都想让人把她给拖进宫里，任她骂一顿，甚至打上一顿，好好出一出心头的那口恶气。

田子黎接话道：“休是肯定要休了的，事实上公爹已经将她在族谱上除名了，就连程立诚和小胡氏，以及二房所有的子女也全部跟着除名了。”

莫如是有些惊讶。

也就是说……不仅胡氏被除名，只要身上流淌着她血脉的人，全部都被驱逐出程家了？

这是要彻底抹去胡氏存在过的痕迹啊！

赵衍痛快地击了一掌，“合该如此……那胡氏就是老国公身上的污点，早点洗去最好，省得败坏了虞国公府的名声。”

谁说不是呢？

老国公一辈子兢兢业业，从不做任何越矩的事情，没想到最后被胡氏给坑害得差点毁了一辈子的名声。

莫如是又问道：“那老国公会如何安置他们呢？”

田子黎压低声音道：“胡氏被送到宋家庄了……您可能不知道那个地方，那是官宦人家专门处理罪眷的……有些人犯了大错，可又不能光明正大地给杀了，就使些银子送到那里……那里的条件很差，被送去的人一般也没有过惯苦日子，因此很少有能熬过一年的。”

莫如是心领神会。

她没有听过这个宋家庄，但她知道京城有这种地方，甚至就连宫里也有类似的地方，虽说见不得光，但有一说一，能被送到这里的，大多也不无辜。

这样想着，她有些忿忿地开口道：“便宜那个老虔婆了。”

苍耳悄悄挠了挠自己的额头。

您可是皇后娘娘啊！说好的端庄优雅呢？说好的仪态万方呢？

赵云稷没注意苍耳的神色。

他心里在想的是，只熬一年是不是太便宜那个老妪了？要不然他让徐安去打声招呼，让她多受几年罪？

赵衍又问道：“那其他人呢？程立诚会如何处置？”

说起这个，程立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怀逢都查清楚了……立诚他当初没有直接参与那件事情，但他默认了自己亲娘的举动也是事实。这件事情闹出来之后，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不哭不闹，也不替自己求情，跟个木头人似的。虎毒尚且还不食子，我爹他心里挺难受的，后来我就主动说，还是送他回贡州老家吧！我爹同意了，但他遣散了立诚所有的妾室，她们所生的子嗣也全部改为母姓，跟着自己的生母离开了，从此不再是程家子孙。”

赵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老国公这样做，程立诚后半辈子都得一个人孤伶伶地度过，想来这滋味不会好受。

可他也不同情他。

谁让他是个糊涂蛋呢？有这样正直善良的爹不学，非要跟着自私恶毒的娘胡作非为。

莫如是比较关注二房的嫡出子女，她追问道：“那程怀薇和程怀迁呢？”

他们两个都是小胡氏生的，想来老国公对他们的处置肯定不同于那几个庶出子女。

田子黎见程立德低着头，她就主动接过了话头，“怀迁被公爹给送走了，送到了哪里没说……他只说以后程家就没这个人了。小胡氏被赶出了家门，公爹说……他既然饶过了自己的儿子，那就也不好再给别人家的姑娘定罪，所以对小胡氏没有具体的惩治，当然，也没有让她带走一文钱……听说她去投奔胡家，胡家不敢收留她，只给了她一些财物，让她赶紧离开京城。”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然后才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至于怀薇……昨天公爹连夜派人去询问秦家的意见，结果秦家派人回信说，只要程怀薇愿意下嫁，他们就愿意继续这桩亲事。公爹左右为难……最后还是我出面说了一句话，让公爹同意怀薇嫁入秦家。”

莫如是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为什么啊？阿黎，难道你对怀薇那丫头……还是不忍心吗？”

田子黎的神色十分淡漠，她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没有丝毫起伏，“没有不忍心，只是我毕竟养了那个丫头一场，我知道不管将她送到哪个地方，她都会想方设法跑回来的……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她干脆留在京城里呢！最起码一举一动我都能看见。”

赵衍有些迟疑，“可这样的话，她不就成了你们日日都能看见，却无法拔出来的一根刺了吗？”

闻言，程立德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人毕竟不是机器，感情无法做到收放自如，至今提起怀薇那丫头，他心里依旧会酸涩得想要流泪。

可这并不代表他会对她心软。

若是怀薇愿意安分守己，他可以纵容她的存在，可若是她不肯安分，那他不可能顾念旧情。

他和她之间，原本也没什么旧情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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