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大亮，东边的硝烟再次腾空而起。

  沈嘉凝和白夜毫不犹豫地赶往了城东，白夜加入了护城战，沈嘉凝本想要帮着杀几个吴国人，可手拿刀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舞不起来了。

  她只能像之前一样，投入到为伤患治疗的后勤营中，与众多自愿来帮忙的百姓们一起为伤兵止血包扎熬药送水。

  震天的喊杀声，爆炸声，充斥着整个凤城的上空。

  兴许是早上吃了饱饱的一碗鸡肉，沈嘉凝一早上都觉得精神饱满。

  然而，吴军攻城战一直持续到了天黑，楚军损失惨重，加上这两日根本吃不饱，没有力气守城。

  在吴军的强烈攻势下，凤城东城门城墙出现了缺口，有吴兵顺着缺口杀了进来。

  城内的楚家军奋起反抗，城墙的缺口却越来越大。

  吴国对付没有吃饭的楚家军，就像当初楚家军对付患了瘟疫的上官家手下的兵，楚家军毫无还手之力。

  伤兵营中开始乱成一片，一些胆小的百姓扔下伤兵纷纷逃命，但绝大部分百姓却被激怒，捡起地上的石头，棍棒，断枪之类的东西当做武器，与吴军拿命搏斗。

  夜色如墨，凤城的火光却比白昼还要明亮。

  城墙的缺口越来越大，吴军如潮水般涌入，他们的铁甲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楚家军虽然疲惫无力，却仍然奋力抵抗，眼中丝毫没有害怕与怯懦，只有决绝和坚韧。

  一名楚家军士兵被吴军砍倒，他的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旁边的百姓怒吼一声，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向吴军。

  更多的百姓被这一幕激怒，他们不再只是被动地逃跑或者自卫，而是主动拿起武器，与吴军展开殊死搏斗。

  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的交击声交织成一首悲壮的战歌。每一刻都有人在倒下，每一刻都有人在站起来。

  楚鹤川指挥着士兵抵住城门，城墙上的火炮也弹药耗尽无法打响。

  楚家军陷入了生死一线。

  “白夜，快去找到公主，带她离开！”

  楚鹤川看见了正奋力砍杀吴军的白夜，摸了一把脸上的血，大声道。

  白夜滞了一下，慌忙拿着刀往伤兵营的方向一路杀过去。

  老远的，那女子手中拿着一把断掉的刀，奋力地斩杀了一名想要对年迈的军医下手的吴兵。

  吴兵惨叫一声，倒地而亡，沈嘉凝提着刀，气喘吁吁地擦了一把脸上的血，稍微喘了一口气，又奋力向另一名吴兵冲过去。

  她的动作完全没有从前那般干净利落，甚至手中折了一半的刀，似乎都要将她坠得弯下腰去。

  白夜向她飞奔过去，越是近了，越是能清晰地看清她额头上如雨水一般的冷汗。

  她再次杀了一名吴兵，这次，手中的刀再也拿不住，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那羸弱的人也身子一软，跪到了地上，用双手奋力支撑着身子。

  白夜在下一个吴兵举刀之时，拦腰将她抱了起来，一刀砍掉了那吴兵的脑袋。

  沈嘉凝抬头，从男人闪着火把光的眸子中看到了他汹涌而出的心疼。

  他要抱起她，却被她奋力推开，倔强地再次捡起一把刀，双腿虚浮地奔向敌人。

  她说：“白夜，所有人都在用命去搏，你我也绝不能有半分逃匿之心，若是今日魏国果真守不住了，那我为国而死，也算对得起这具身体了。”

  言落，她再次投入敌人之中，用瘦削的肩膀挑起曾经不属于她的责任。

  白夜冲过去，与她并肩而战。

  帮忙的妇孺，孩童，老者，包扎了伤口的伤兵，流血的将士，一一站了起来，同仇敌忾，奋勇无畏，用身体拦住吴军想要跨过他们杀入城中的妄想。

  地上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凤城的城门被打开，无数吴兵饿狼一般涌了进来。

  楚鹤川望着黑夜中的惨状，只能下令众人往南城门边打边退。

  被吴军占领了的房屋，开始传出百姓们凄厉的惨叫哭泣声，一排排房屋燃起了熊熊大火，强盗入室，烧杀抢夺，掳掠奸淫。

  楚鹤川带着残存的楚家军，与沈嘉凝会合，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

  他望着沈嘉凝被汗水浸湿的鬓发，以及通红的双眼，一脸歉意道：“抱歉，公主。”

  沈嘉凝被白夜扶着，声音虚弱，脸上笑容勉强：“你为何要与我说抱歉？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若是咱们今日战死在此，活下来的人会记住少将军的大名，会将少将军奉为英雄。”

  说到这，她忽然猛地咳嗽了一声，喉咙涌上来一股腥甜。

  白夜颤声问：“怎么了！”

  沈嘉凝用力将嘴里的腥甜之物咽回了胃里，摇头道：“咱们去看宝宝最后一眼。”

  白夜全身顿时颤抖不已，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将冲过来的吴兵又砍杀了几个。

  沈嘉凝看着倒在地上的吴兵，口吐鲜血，红艳的颜色神奇地蔓延上她的双眼。

  她觉得眼前一片发昏，双腿虚软，困倦万分，闭眼就要睡着。

  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阵强烈混乱的马蹄声，混着愤怒的嘶吼声，一下将她的脑子给激得打了个哆嗦，怪异的困倦感好像是小偷的手伸到了她脑子里，却蓦然被她发觉，又飞快缩了回去。

  她用力晃了晃脑袋，转头看去。

  只见身后一群黑压压的士兵举着火把，骑着高头大马，拿着武器，潮水般冲了过来。

  他们愤怒大喊：“杀了吴国狗贼！杀！把吴国狗赶出魏国土地！”

  沈嘉凝神情恍惚，看见了带头之人，穿着黑色的盔甲，手里提着三尺长的剑，二十七八的年纪，面容凶狠。

  他就是被楚信招降的司马萧，带兵来解救凤城了！

  负伤的残存楚家军们，认出了彼此的装束，振翅高喊：“太好了！援军，援军助我们夺回凤城来了！”

  司马萧驾马到楚鹤川身边，朝着他一礼，大声道：“少将军，末将司马萧，卫城来迟，待击退吴军，再与少将军请罪!”

  言罢举着剑带着大部队往前杀了过去。

  楚鹤川大喜过望，回头看向沈嘉凝，大声道：“公主，你看见了吗？凤城有救了！”

  沈嘉凝双眼溢出泪花，颤抖着点头，紧紧抓住白夜的掌心。

  白夜极速道：“咱们去救岁安!”

  “救宝宝，救宝宝……”

  沈嘉凝哭着点头，想要快步追上白夜的脚步，不料前脚刚刚迈出去，后脚便不听使唤地瘫到了地上，再也迈不出去。

  白夜惊恐回头，一把伸手捞住了即将额头叩地的沈嘉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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