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清不敢碰她的手，但双眼在她手背上来回看了好一会儿。

  上面的红肿抹了药之后消得飞快，现在只剩两三个红疙瘩，周围像是染了一些朱丹，还真像是被蚊子咬了。

  高子清没有看出什么破绽，这才放了心，将她给的药悄悄藏进了衣袖中。

  鸽子一大堆，从它们身上散发出一种难闻的气味，加上阳光的直射，将这种气味放大了许多。

  如此站着不动容易引人怀疑，沈嘉凝便也学着高子清的样子从笼子里抓了一只鸽子出来，指着鸽子的毛发说漂亮。

  无人注意到他们的时候，沈嘉凝便低声问：“我听说上官炁往各个宫殿各自送去了两只鸽子，你弄进来的两只信鸽没事吧？”

  高子清闻言嘴角悄然一勾，将手中的鸽子塞回了笼子中，仔细在里面寻找了一会儿，旋即伸手进去抓了一只羽毛稍微紧实的出来，低声道：“这只，还有角落里的那一只。”

  沈嘉凝顺着视线看过去，又看见了那只体型小一些的鸽子。

  高子清道：“两只都还在，没出什么意外。”

  沈嘉凝松了一口气。

  “若是被送去让人吃了，那便白忙活了。”

  高子清道：“也许是上天都在眷顾我们。”

  当初他从阳城出发时，连夜找了整个城，恰好碰上了这两只能够飞得很远的信鸽，便将之带到了凤城中，让制作人皮面具的工匠在暂时养着它们。

  又嘱咐他等到王宫中有人出来收鸽子的时候将两只鸽子混进去一起送进了宫中。

  高子清也为之捏了一把汗，生怕途中出了什么意外。

  然而鸽子被成功送到了这里，打消了他的担忧。

  有了鸽子送信，对他们是最好的，当然就算是失去了两只鸽子，他也已经想到办法，如何将沈嘉凝送出去。

  只要成功将她送出宫，自己便不算白白进宫一趟。

  沈嘉凝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站在旁边抓着一只鸽子用手抚摸它的后背。

  鸽子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旁边忽然有一个太监经过，高子清忽然出声：“公主，你若是喜欢，就把这只鸽子带回寝殿养着吧，可以解解闷。”

  沈嘉凝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她，正想询问，身后传来莲儿的声音：“公主，水来了。”

  沈嘉凝转过身去，将手中的鸽子递给莲儿拿着，喝了水，吩咐莲儿：“你去帮我找一个小鸟笼来，我要将这只鸽子带回寝殿养着解闷。”

  莲儿闻言，笑道：“好，公主在这等我，我马上去。”

  沈嘉凝转头想要问问高子清为何让自己养鸽子，还未张口，一个侍女将他叫走了，她只能退到屋檐下，手扶着墙等着莲儿回来。

  很快，莲儿拎着一个两尺多高的圆形鸟笼快步向沈嘉凝走来。

  随着她的走动，鸟笼跟着晃动，被关在里面受惊的鸽子跟着胡乱扑腾翅膀，在笼子中乱飞乱撞。

  走近她身边，动作幅度小了，那鸽子才渐渐安静下来。

  回到寝殿，沈嘉凝将鸟笼放在了空地上，随手拿着一盘糕点碾碎了一些扔在鸽子的食盒中。

  鸽子先还怕人不敢吃也不肯吃，等到天黑后，也许是太饿了，便向沈嘉凝低了头。

  沈嘉凝听着鸟喙啄在食盒上发出的哒哒哒的声音，觉得心情愉悦。

  是夜。

  屋子一片漆黑。

  简陋的宫人房间，角落破洞的地方，发出吱吱吱的老鼠叫声。

  高子清睁开双眼，悄悄坐了起来。

  他警觉地看了一眼睡在另一张床上的小太监。

  四下里一片寂静，那人的呼吸匀称，似乎在熟睡。

  高子清轻手轻脚下了床，站在床边静静听着角落中老鼠发出的叫唤声。

  窸窸窣窣，声音十分细微。

  他睡前在老鼠洞旁边放了把米引诱老鼠，这会儿是上钩了。

  果然，只听一阵一阵咬碎米粒的声音持续了半刻钟，老鼠发出微微凄厉的声音，没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高子清轻手轻脚走过去，借着晦暗不明的月光，大致看到了毒发的老鼠，找到它的尾巴将他拎了起来往屋外走。

  当初多亏了那一本无意间得到的《毒圣》一书。

  当时他看到那本书，觉得有趣，便花了一夜时间将书中内容看了一遍并记在了脑海中，没想到现在能起大用。

  当然，也多亏了当时他买来的一堆医书，从医书中他认识了许多药材，包括很多日常生活中常见但无人了解的有毒药材。

  这两天他后背的伤渐渐好了，他正在抓紧时间制作一种有传染性的毒药以及对应的解药。

  染上这种毒药，人会腹部发胀而亡，形同孕妇。

  到时候他便能够将沈嘉凝悄悄送出宫去。

  想到这里，他不由一阵开心。

  希望中途不要出什么意外。

  他想和沈姐姐一起出宫，一起回尚城。

  母亲还在等着他，他真希望在自己的怪病来临之前多多陪陪她们。

  ******

  阳城军营。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白夜从呆愣中回过神来，蹙眉看了看擦刀时被飞霜割破的右手虎口。

  将刀压回了刀鞘，他站起身来去开门。

  月莹手中抬着一盘绿豆糕站在门口，腼腆地看着他。

  “我给你做了一些绿豆糕。”

  白夜冷冷扫了盘子一眼，道：“不必。”

  转身便要关门。

  月莹伸手一把将门挡开了，趁机钻了进去，将绿豆糕放到了桌上。

  白夜回头不悦地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想干什么？”

  月莹站在桌边抿了抿嘴，视线在他屋子中扫了一圈，小声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白夜转身回到了方才的位置，握住了飞霜刀，又将刀被拔了出来，定定看着刀身上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

  月莹被飞霜的寒冷逼退了一步，双手紧张地交叉放在腹部，小声道：“白夜，玄武在世的时候，我给他编了两个刀穗……”

  白夜眸光闪了闪，抬头看向女子，问：“你想做什么？”

  月莹抿了抿唇，解释：“现在他不在了，我……我想把刀穗拿回去，就……当做一个念想好了……”

  说到这，她垂下眼睫，浓密睫毛遮住了眼中所有情绪，唯独她丹红的脸颊似乎在昭示着她的赧然。

  白夜闻言，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压下胸中哀戚，半晌后站起身来，走到了里间，从衣柜中将两个刀穗拿出来放到了桌上。

  月莹见状双眸微亮，拿起刀穗仔细看了看，笑道：“多谢你！”

  言罢转身便快速走了出去。

  白夜静静看着女子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心中一片凄惶。

  玄武被葬在城外一块风水宝地，人烟稀少，少有人至，路也难走。

  第二天一早，南城门开了，月莹便拎着一个竹篮，竹篮中放着一壶酒，一沓纸钱，几炷香，一碟糕点以及两个刀穗去了玄武的坟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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