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韩非之法鼎;秦王崩(求追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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绸缎门帘掀开,走出一相貌很是俊秀青年。
他身着白衫,腰佩璞玉,衣襟绣着简约线条,手持白玉折扇,很是风度翩翩,温文如玉。
韩非走在那被鲜血浸湿的土地上,皓月眼眸静静扫着。
“公子,这些都是此次追捕的赵兵,附近巡逻的卫士听到动静赶来,便只见他们的尸体,赢政等人依旧不见踪影。”
苍髯老者跟在其身后,顺手从血泊中抄起吕进的脑袋,拨开脸上发丝,露出那狰狞的瞪眼死状。
“吕进,曾在赵国吕不韦府下做事,修为在通经境界,官至校尉。”
“包括他在内二十三赵兵悉数惨死,且皆被长枪与箭矢所伤,与前几日东边几个营地幸存者所述吻合。”
“嬴政身边那人,至少是通经境界。”
韩非轻摇着折扇,然后淡然笑说:“一个人,一把枪,一把弓,不过二十岁,不仅杀穿千里,还在此地覆灭赵国追兵,想不到我韩国还能有此勇士。”
“此人叛国,着实该杀!”
丁叔抚着胡须恶狠狠地说,韩非却道:“此人不错,天赋异禀,我倒是想好生见见。还有那嬴政,能从邯郸一路逃亡到此,也绝非等闲之辈。”
听着这很是危险的话语,丁叔不禁稍露急切,皱眉道:“公子,恕老奴直言,您自荀圣学成归来,所持法理已经惹了包括大王在内很多人不悦,故将您……发配到此。”
“您可不能再任性了,此次抓捕嬴政是您重回新郑的唯一机会,还请速速下令,封锁城门,全城搜捕!”
丁叔在韩非身边服侍多年,自然明白他所说“见见”是何意思。
现如今神州人心浩浩荡荡,皆视暴秦为祸乱之根,若是在这多事之秋与嬴政那几人扯上什么不干不净的关系,本就被贬的韩非会更无处容身。
韩非那看似温和,实则坚韧固执之心,可着实令他头疼。
然而让丁叔颇感意外的是,这次韩非却点点头,若有所思道:“言之有理,你且安排,我在此地散散心。”
“您不回去吗?”
“案前捧书多是无趣,趁此时机体察民情,去吧。”
“是!”
丁叔领命躬身。
待他们走后,韩非方合上折扇,悠然目光投在百米开外那处土路小巷……
此处边境之城迅速鼎沸起来,四面城门严丝合缝,巡逻士兵也比平日多了五倍不止。
城中大大小小所有客栈酒楼皆被大兵搜查,动静之大,弄得人心惶惶。
当此时,偏僻贫民区倒显宁静,尤其是李记肉铺周边。
那是处破败宽敞院落,几个木架与案板上有着常年难以洗尽的血渍,正值初夏,那恶臭味极其浓重,弄得周遭邻居都退避三舍,根本没人愿意靠近此院。
院中主屋,伍丰登放下木箱和红璃枪,强撑着身体坐在案板上。
“打桶水。”
“是!是!”
泼皮赶忙从院中水井挑了桶凉水,回到屋中便见到伍丰登上衣尽褪,健壮肌肉上尽是深浅不一的伤口,几乎找不到一块好肉。
这遍体鳞伤,伍丰登却只是皱眉,不发一声,恍若无事人一般翻动着药瓶。
泼皮咽了咽口水,紧张地将水桶放在地上。
哗!
那块黑色披肩被揉成团扔进水里,旋即拧干,将伍丰登身上血迹擦拭干净,再抹上药膏。
“伍公子,我来帮你。”
赵娣在旁见他后背亦是血肉模糊,心中很是愧疚不忍。
伍丰登身上如此多的伤口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可知刚刚战斗之凶险,赵娣擦着擦着亦是眼圈泛红。
其实伍丰登和嬴政年纪相仿,只不过他一开始便是一副沉稳老道的作风,让赵娣经常将其视作同龄人,加以尊敬。
此刻安静下来,见其很有年少感的侧脸才蓦然反应过来:这也只是个孩子啊。
为母之心荡起,赵娣既心疼又自责。
“你娘亲若是见着了,该有多心疼。”
伍丰登闻言心头一颤,一抹从未有过的酸涩浮上心头,尘封已久的蓝星记忆在脑中闪烁。
穿越过来大半年,他几乎都要忘记了自己这来自蓝星的灵魂,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如何穿越而来的。
“不知道现在蓝星的自己是何样子,应该……死了吧。”
“那泥头车最好是赔个百八十万的!够我爸妈过下半辈子了。”
伍丰登内心自嘲着,随后迅速回过情绪,用麻布简单缠住伤口,从包中取出一身新衣服换上。
“去门口守着,有人经过立即告诉我。嬴政,伱和令堂找地儿歇会儿吧,天黑之后你们就没时间休息了。”
“好,多谢伍兄!”
既已寻得一处安宁之所,那便好好歇歇,养精蓄锐。
伍丰登虽然也有些疲惫,但完全能耐得住,在战场上三五天不睡觉是常事,这点疲惫还算不上什么。
真正重要的,是得抓紧时间恢复气血!
与吕进等人一战,为了迅速解决战斗,他可是像洒豆子般挥洒着气血,早已油尽灯枯。
所以趁此闲暇,他便运转起新版兵伐诀,于院中潜心修炼。
如此直到下午傍晚,随着最后一浪气血恢复平歇,伍丰登终是使自己气血再次充盈起来。
呼~~
这才有了安全感。
咚咚!
恰在此时,却响起两声叩门,在地上坐着的泼皮赶忙撅着屁股,从门下的些许裂缝中看去。
“爷,爷,不是官兵,是个女人!”
“女人?”
伍丰登顿感莫名其妙,便与那泼皮使了个眼色。
“谁啊!今日不卖肉!”
他心神领会,扯着嗓子喊道。
咚咚!
门外没有回答,只是连叩两下。
伍丰登眼神瞬间凌冽下来,持枪遥指。
“开门。”
泼皮只得颤颤巍巍地打开一条缝,然后赶紧缩到一旁。
欻!
枪锋疾驰而出,刚好穿着门缝,可谓是刁钻致命。
些许流风吹起鬓发,猩红枪锋中倒影着那双皓月眼眸,来人淡定一笑。
“何必如此动怒?”
伍丰登看着那泼皮口中的“女人”,确实漂亮得不像话,一身绫罗绸缎也必是大户人家。
“你是何人?”
“在下韩非,有幸见过伍公子。”
“韩非……”
伍丰登眉头微皱,旋即二话不说闪电般出手,拎着他衣领就拽了进来。
“哎呦,食盒!还有食盒!”
……
在伍丰登记忆中,韩非的形象标签不外乎“法家集大成者”“韩国公子”“师承荀子”“牢狱之死”等等,与眼前这俊秀青年,谈吐自若诙谐之人着实出入很大。
他不知道韩非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也不明白他为何单独前来,还带着食盒,其中酒菜馒头应有尽有,一派会见老友的样子。
不过伍丰登还是让那泼皮死守院门,若有丁点风吹草动,这位韩国公子可就是自己手上的人质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伍公子,你莫非觉着我是来拿你们的不成?”
韩非斟满四个酒杯,笑得和煦。
“你怎知我名讳的?”
面对伍丰登的询问,韩非娓娓说道:“你这一路走来,鲜衣怒马少年郎之形象早已传遍,今日更是杀了赵国吕进等人,枪伤与箭伤共存,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最近名声鹊起的杨笺文爱徒,伍丰登。”
“爱徒?”
“不是么?”
“……算是吧。”
从红璃枪,撕风弓,到红莲业火,再到新版兵伐诀,伍丰登确实从杨笺文那里学了很多,虽无师徒之名,但有之实。
“直接说你今日为何而来吧。”说着间,伍丰登回头看了看西边金色云霞。
韩非轻抿一口米酒,缓道:“伍公子不必等天黑了,四面城门早已严禁出入,且每处都有至少三名通经境界以上镇守,你是冲不出去的。”
闻言,伍丰登稍显意外,没想到他心思竟如此缜密。
“鄙人此次前来,为的就是送你们出城。”
嗒!
折扇在案桌上轻轻点着,仿若落水之石,激起千层浪。
“秦国与六国联盟势同水火,你这是要叛国?”
伍丰登也是突然有了些兴致,倒想听听韩非究竟作何打算。
“叛国……像是的。”
他眉宇间浮起些许苦涩,缓道:“终生理想无法实现,如发配此地郁郁不得志,我也没办法。”
“七雄国中,韩国积弊已久,世家门阀之患尤为严重,在下从恩师那学成归来,身为王子,曾将振国中兴为己任。”
“可无奈无人理解,无人支持,空有报国之志,反受猜忌诬陷。满腹所学,不过于尘埃中腐朽化灰。”
“你的理想……”
伍丰登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日战场,与荆轲临分别时他的一番言论,还有那粼粼波光中明亮坚毅的眼神。
还有,杨笺文曾经坚守了多年的振兴家族,还有谷阳县王虎以身入局揭发徐泰来等人的罪孽。
他们理想皆不相同,却都可以为之肝脑涂地,奉献终生。
自己这求生理念又何尝不是呢?
韩非那白净的脸上隐有红晕,似乎不胜酒力,吐气道:“士族门阀凌驾众生,诸子百家武学犯禁,苍生性本恶,行无法度,慕强凌弱。”
“然知世上一切,取之民生,如此这般毫无法度节制,神州大地终有一日会覆灭于一手!”
“在下理想,法理治世!”
“民有民法,武有武法,士族有士族之法,以法束人。正如剑与剑鞘,束其锋芒,长矛与铁盾,有攻有防。”
“只有以法束人,以法束武,当保循环有度,生生不息。”
酒杯落在桌上,浊白米酒迸溅而起,韩非已然微醺。
“治世先治一国,可我连自己国家都无法掌控,何谈理想?”
他神情稍有悲切,可见不得志之伤感。
伍丰登倒是听懂了,平静道:“所以你想在秦国实现理想,所以决定放我们走。”
“没错。”
韩非凝视着眼前嬴政,缓缓说道:“秦国奋六世而强盛,绝非凭空出现!孝公之时法家前辈商君曾致力变革,此乃非之向往!”
“好的土壤才可开花结果,嬴政,我且问你,倘若你回国即位,可否任我大展拳脚?”
“非终生所学,皆在‘法’中,可铸神州法鼎,约束武道,嵌以秦国国运,定可成为你之专制意识,助你大一统。”
“届时普天神州,莫非王土,无人可撼动你的统治!王座之下的秩序,须以法治!”
韩非不想叛离,但韩国实在太让他失望,在愚忠和明志之间,他只能选择明志。
面对他的火热眼神,嬴政直视,喘息稍急,这一字字振聋发聩,让他精神震荡。
沉默良久,他才抿嘴点头:“好。”
韩非笑了,用力地摇动折扇,流风直接将他脸上的醉意吹拂殆尽。
“如此说定!今夜我送你们出城,待你即位称王。”
伍丰登离席了,只留下嬴政与韩非,同为一国王子在对话。
嬴政的野心已然被激起,韩非的法治理想亦是浓烈,二者契合,竟让他们有种相见恨晚的样子。
伍丰登自觉不感兴趣,便坐在门前盯着暗淡下来的天穹,出神,发呆。
“韩非不像是设计说谎,且从历史上看,这两人是真有一段时间共事,虽然这里有很大的出入,但大致还是相同的,所以便不用担心这是他的计谋。”
“如此说来今晚就能出城了,再往西便是秦国境土,可以见到祈雨了。”
“随后静等嬴政挥剑扫六合,回归沙场,变强!”
……
秦国,咸阳。
今夜乌云浓重,压得极低,几欲让人喘不过气,恢弘王宫笼在黑水下,只余模糊轮廓与点点橘色烛光。
大王寝宫。
一众黑衣太监,大臣嫔妃跪在门前,颤颤巍巍,胆战心惊。
寝宫房门紧闭,几道地仙境气息笼在周边,隔绝了空间与灵气,仿若从未存在过。
轰~~
骤地雷声轰鸣大作,沉重得仿佛一个垂朽老天爷临终咳嗽般,然后天慢慢塌下。
吱~
一佝偻太监打开门,满脸热泪,扑通跪地。
“大王,崩!”
哗!!
顷刻间瓢泼大雨,电闪雷鸣,湿重雨幕压垮了在场所有人的脊梁,哀恸之声于雨夜下升腾。
其中最属那身着黑金宽袍的男最为凄婉,声嘶力竭,可若是凑近看去,却能看到那颤抖着几欲掩盖不住的弧度。
“父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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