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之中的霉味和腐烂气息久久没有散去。挂在墙上的时钟没有刻度，一个指针停留在原地，上面刻着数字“1”，另一个指针转了大半圈。

时钟的前方站着两个身穿黑袍、戴着鸟嘴面具的瘟疫医生。其中一个拿着油灯照亮一具干尸的脸，另一个戴着白手套，拿镊子掀起狰狞面部的眼皮。

“眼球消失，没有血液，有干涸的沙砾，初步判断为‘凝视深渊’初期症状……针管。”

斯特兰奇朝着席勒一伸手。席勒看着他，他也抬头看着席勒。两人大眼瞪小眼。

“你是打算让我一个人干主刀和助手的活吗？”斯特兰奇问。

席勒这才反应过来。他走去旁边的工具架子上找针管，然后说：“我并不是不想帮忙，关键是我在手术室通常是只需要站在病床边对病人喊加油的那个人。你最好不要指望我能提供什么专业帮助。”

斯特兰奇冷哼了一声，说：“你可不止喊加油，你还会嘲讽和编排外科医生啊。”

“这你就错了。我可不会在手术室里说外科医生不好，毕竟那时候他们手里有刀。”席勒一边摇头，一边在架子上挑选针管。

“你看这个行吗？”席勒拿过来了两个针管。斯特兰奇揉了揉眼睛说：“这是注射针管，拿那个更细的过来，就是下面那排架子上的那个。”

席勒拿过来一个更细更小的针管。斯特兰奇把针管插进干尸的胳膊里，还真抽出来一管液体。只不过液体是黑色的，里面好像还混合着一些粉尘。

斯特兰奇略一停顿，把针管递给席勒，然后说：“拿去检验台做个蜡油混合。”

席勒走了过去。他刚刚在检查的那本书里面看到了这个部分。别看他是心理医生，但也是读医学院的。也别看他基本不以正常方式参加期末考试，但是他天生记忆力好，基本上可以称得上是过目不忘。

他先拿起了检验桌前方的墙壁架子上堆着的紫色蜡烛，把蜡烛点燃，滴了两滴蜡油在黄铜的小勺上。然后用另一根粗的白色蜡烛放在小勺底下，持续加热。

一手拿着小勺，另一手取了一片锡片，将针管里的血液滴入蜡油中混合之后，用针挑起来抹在锡片上。

“没有变色。”席勒观察后说，“但凝固的速度非常慢，要再做个植物汁液反应实验吗？”

“用曼陀罗测试一下毒性。”斯特兰奇一边说，一边用锋利的刀片切开干尸的食指。在发现了皮肤之下的空洞和里面伸出的肉芽之后，他说：“算了，不用做了。已经可以确定是被烧死的女巫了。肢体已经开始病变了。”

席勒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刚想说什么，就听见时钟发出了“铛”的一声。

病床上的干尸忽然开始抽搐了起来。

“超时了吗？”斯特兰奇抬头看了一眼时钟，时针已经转完大半圈了，后半圈的部分标注了红色。这可能意味着，一旦患者在病床上停留时间过长，可能会出现异常反应。

席勒一边撸袖子一边走过来说：“这不就到我的专业领域了吗？安静点！不然我可上镇定了啊！”

“有镇定剂吗？”斯特兰奇问。

“没有，但不是有曼陀罗吗？既然是女巫，那应该就是人类，毒倒也是一样的。”

席勒一边说，一边走到了旁边的架子上，拿起了两个长着尖刺的绿色果实，用旁边工作台上的研磨杵随便捣了两下，掉出了许多黑色的小颗粒，又用力使劲砸了两下，渗出了一些透明的汁液。

席勒拿出了刚才的注射管，用水罐往里面倒了点水，再把汁液添加进去，使劲晃了晃，递给了斯特兰奇。

“我准备把它命名为曼陀罗麻醉剂，你觉得怎么样？”

斯特兰奇低头看着手里的针剂，然后说：“我真不敢想象，如果你生在中世纪，现代医学会被你奠基成什么样子。”

他正说着呢，病床上的干尸一个鲤鱼打挺，左手一挥就打在了斯特兰奇的小臂上。

“哦，该死的！别碰我的手！！”斯特兰奇眼疾手快地拿起工具架上的钳子，一个猛砸。“梆”的一声，干尸就被他砸回了床上。

“你这个该死的混蛋，难道不知道外科医生的胳膊的重要性吗？！席勒，过来摁住他，做二次麻醉！”

席勒也戴上手套，从斯特兰奇手里接过钳子，双手拿着钳子的两边压在干尸的脖子上，把她死死摁在床上。

斯特兰奇拿着针管，把里面的液体注射到了干尸的静脉里，假设它还有静脉的话。

事实证明，它可能真有。液体注射进去不到30秒，干尸抽搐了一下，不动了。

“他到底是被麻醉了还是死了？”

“你不相信我调配药剂的水平？”

“要是死了的话就直接扔进壁炉里吧。”斯特兰奇说，“这样还能为下一个患者节省点时间。”

“我总算知道你一天怎么做20多台手术了。”

席勒走到了门边，通过观察窗往外看了看，然后说：“护士长不在，走你。”

两人一个架着胳膊，一个抬着腿，直接把干尸抬到了壁炉边。席勒也不知道销毁尸体的具体流程是什么，他觉得可能会在书架上找到一本书，但是他现在确实也懒得看，直接烧了得了。

席勒看了一眼干尸，又看了一眼壁炉，然后说：“不行，得先分尸，要不然塞不进去。”

“这方面你是专业的，听你的。”斯特兰奇走回去拿了一把更大的刀，然后说，“把腿拆下来应该差不多。”

“脑袋也得拆下来。颅骨烧得太慢，万一被护士长发现就麻烦了。我看到那边有硫磺和蒸馏设备，我去制备一些浓硫酸，以备不时之需。”

斯特兰奇立刻开始动手，从髋关节下刀，三下两下就把腿卸了下来，接着开始拆分另一条腿。

席勒检查了一下硫磺的质量，发现虽然不是很纯，但是也勉强能用。制备腐蚀性化学液体是他的看家本领。虽然不指望用这玩意完全地毁尸灭迹，但用化学方式能够掩盖绝大多数带有强烈人类特征的部分，比如之前说过的毛发、指关节和生殖器。

很快，蒸馏设备就开始咕嘟咕嘟地冒泡。斯特兰奇那边的工作也基本完成了，他一边擦刀一边说：“我们了解规则用去了大部分时间，这根本不公平。所以只能这么做了。但下一个病人我们会好好治的，对吧？”

“没错。”席勒点了点头，跨过尸体把脑袋拿走，用工具架上的锤子锤碎之后，用化学制剂一点点腐蚀掉，然后把剩下的残渣一起扔进了壁炉里。

忽然，前门光线一闪。席勒立刻转头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

“中午好，女士。房间里有点冷，我们需要烤烤火。”席勒面不改色地说道，同时用脚尖把掉出来的一截大腿骨往里面推了推。

没想到护士竟然说话了。

“快去干活！还有很多病人等着呢！”

她的声音就像是漏气的风箱，语调含糊不清，带着略显诡异的气音，在充满腐臭气息的环境里显得十分恐怖。

“好的，好的。”席勒立刻就站了起来说，“这就来。”

两人重新回到了手术台旁。

手术台前方的墙壁上面的金属门，似乎就是病人出来的地方。席勒在上方看到了两个拉杆。一个拉杆手柄的上面画了个向下的箭头，另一个则是个向上的箭头。

席勒拉了一下向上的箭头的拉杆，门就打开了。里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上面甚至还隐约传来一些对话声，只是声音太小听不清。

席勒和斯特兰奇对视了一眼，但都默契地并没有往通道里面看。

突然，哗啦一声，有什么东西从通道里掉了出来。席勒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两枚铜币。

他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观察着那两枚铜币，然后说：“竟然有钱拿？这是工资吗？还是说治疗一个病人的报酬？”

还没等他弄明白，下一个病人就到了。

这次并不是干尸，看起来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棕色皮肤、成年男性。从骨骼结构来看，有点近似于拉丁裔，但看起来并不是普通人类，因为他的眼睛有两个瞳孔，这并不是任何一种症状，说明天生就是这样。

他的腹部高高地隆起来，不正常地蠕动着，能够依稀看到蛇形的活动痕迹。

“老天，你这是吃了什么？”

“救救我，快救救我！我患了蠕虫病！医生，快救救我！”病人不断地惨叫着，差点从手术台上翻下去。

“蠕虫病？哦，蠕虫盛宴综合症是吧？”席勒拿起了旁边的那本书看了一眼。

“得开腹。”斯特兰奇重新拿出了手术刀，调整好手套的位置，然后说，“给他来一针麻醉剂，再去把捕虫笼拿过来……”

席勒又去调配了一针曼陀罗麻醉剂，这次稍微减少了一点剂量，以防止病人被毒死。注射之后，对方果然很快就不动了，不过还有呼吸，看起来应该是麻醉成功了。

席勒并没有去把治疗手册上的捕虫笼拿过来，毕竟那玩意儿又得打开又得上锁的。他直接拿过钳子，然后说：“你把虫子扔过来，我直接丢到壁炉里烧了，方便快捷。”

斯特兰奇撇了一眼壁炉，没说什么，直接开始动刀。

他先是浅浅地划了一道痕迹，似乎是在做定位。但皮肤被削弱的瞬间就有两条蚯蚓一样的黑色虫子钻了出来。斯特兰奇嫌弃地用刀挑出来扔到地上，席勒再夹起来扔进壁炉里。

他探头看了看门边，对斯特兰奇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说：“护士长不在，继续。”

斯特兰奇似乎被虫子恶心得失去了耐心，他扔掉了手里的小手术刀，拿出了之前卸骨头用的大刀，一刀就把整个腹腔给剖开了。

这下可是虫子大爆发，斯特兰奇躲闪不及，蠕虫直接喷到了他的身上。

“妈的！滚开！！滚开！！！该死的虫子！！！”斯特兰奇手舞足蹈地想把身上的虫子弄下去。

席勒赶紧冲过去，帮他把身上的虫子拍掉。斯特兰奇直接冲到水槽旁干呕。席勒一不做二不休，拿起旁边烧瓶里的硫酸，直接泼到了病人的腹腔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

曼陀罗又不是真的麻醉剂，根本做不到现代麻醉剂的效果。病人腹腔被腐蚀的剧痛惊醒了过来，发出了可怕的惨叫。

席勒猛然转头看向观察窗，有些手忙脚乱地把幸存的虫子踩死，对着斯特兰奇喊道：“别吐了！赶紧过来治疗！”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边传来。席勒一个闪身挡住病人的腹腔。护士的眼睛出现在了观察窗里。

“你好，女士。”

“你们在做什么？！病人为什么叫得这么惨？！”

“麻醉剂失效了，我们马上补上！”席勒赶忙说，“不会很久的，女士，很快就好！”

护士将信将疑，席勒猛然吸气，直接拿起被斯特兰奇丢掉的手术刀，对着胸腔就是一刀。

“噗嗤！”

“好了，女士，这下安静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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