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的暗云堆叠融化天地界线，暗色的穹幕之下，灰白迷雾弥漫，方寸不可视物，好似身处阴门鬼关。

迷雾中央的常乐意识到这梦境不对劲。

若是梦境，她的精神异能往往只在情绪失控时波动，但当她发现自己身处这片幽森迷雾中时，精神力已经自行警惕起来，似乎十分忌惮周围的迷雾。

“常乐……”

前方的迷雾中，忽然叫魂一样响起一声。

常乐皱了皱眉：“怎么？要我陪你玩小孩子的吓人游戏？”

她心中忍不住吐槽：什么破锣嗓子，还装神弄鬼，唬小孩儿呢！

那声音发出一连串的低笑，声音依旧是沙哑得不成样子。足够让人听懂说的话，但实在让人听得嗓子疼。

“你过来，你走过来。”

常乐：哈？

她唇角一撇，周身气势澎湃，相互拧结化作一束锋锐的洪流轰击而出，势如破竹，千山难挡。

这是她的“破”域所形成的力量。

强悍无匹的势能撕裂前方的迷雾，炸开的能量将周围的周围迷雾扫荡殆尽。

一道高大的黑影逆着光站在前方。

常乐脚下轻抬，数十条藤蔓向他射出。

空气中似有无形的墙壁被贯穿，发出破碎声响，黑色雾气飞散，那藤蔓就到了那人眼前，但却被又一堵无形的墙壁阻挡，无法前进半寸。

常乐眉头微皱，正欲召回藤蔓，那人身上却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让她被骤然拉向前方。

常乐不仅不抵抗，反而脚下借力，借助吸力以更迅疾的速度攻击。

藤蔓拧结如长枪，借力借势，裂风破盾。

藤蔓的尖端发出激然铿鸣，撞碎了那堵墙壁，却在刺中那人身体的瞬间失去目标。

那人化作丝丝黑雾消散。

常乐一击未得手，便直接将藤蔓收起来。

这是那个人的能力形成的小空间，她的能力被削弱了，情况未明对上应是同等修为的敌人，贸然出手不如静待时机。

“常乐。”那人出现在她身后。

森冷的气息靠近，藤蔓爬到后背禁止他靠近。

他停下来，哑声道：“你的名字很好，与你的气息一样让人喜欢。”

“你流氓吧？”常乐语气嫌弃。

“呵呵呵……你还是那么可爱。”

常乐一边嫌弃到龇牙，一边又捕捉到关键字眼：“你是谁？如果认识，我绝对不会忘记你。”

毕竟你声音这么磕碜，行为这么诡异。

“你不记得我，不认识我！”那声音突然低落，接着又高亢激动，“可我已经关注你很久很久了！你是瑰宝，是宝藏，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是我需要的造神之人！”

常乐眼睛轻眯：“冥王。”

这个人是，造神派冥王！

“那只是我在造神派的代号。”冥王丝毫没有掩藏身份的意思。

常乐淡笑：“入我梦境，将我的意识抽离到这里，是为了招揽我加入造神派？”

冥王飘到她前方来。

常乐可以升腾能量的流光，却仍然照不出他的样貌，他似乎就是一团黑色的人形。

不，甚至不是人形。因为常乐看到的下半身是一团黑雾。

“造神派不重要。”

常乐惊讶：这是你一个造神派代理圣主该说的话吗？

冥王道：“需要你的不是造神派，是一个新秩序的世界，和那个新世界的神明。只有你能帮我，创造出那样完美秩序下的神明。”

常乐脸色发冷：“新秩序？那现在的秩序体系呢？”

冥王一挥手，右侧的迷雾倾塌，两人站在山巅之上，俯瞰山下山河倾塌，灾难肆虐，如天灾再临。

“肮脏的秩序，就该毁灭。”

常乐听见心脏跌落深渊的回响。

最可怕的一种情况发生了。冥王酝酿着一场倾覆天地的灾难，并且已经实施和有信心实施下去——因为冥王敢直接告诉她，证明她已不可能阻挡这场灾难。

疯子！

常乐喉咙发紧，但她知道现在不能激动，而是尽可能地探究出他的阴谋。

“造神派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你做不到。”

“你看下去就知道做不做得到。”

“你不可能杀死其他所有的超凡境，你的盟友也不会帮你毁灭现有的秩序。”

“杀人可以有很多方法，我要的也不是盟友。”

“你拿什么建立新世界和新秩序？”

“以神明。”

常乐见一点有用的都没问出来，眯了眯眼睛，下一剂猛药：

“如果全世界潜伏的异变者暴动，的确是巨大的灾难。但是，你怎么控制他们？”

冥王这一次没有立刻回答。

常乐知道，自己猜对了冥王计划的一部分，也是重要的一环，利用异变者制造混乱和灾难。

“还有旧墟的异种，那是能倾覆人类制度的存在，”常乐一步步逼问，“什么力量能控制它们的行为？”

冥王沉默片刻才开口：“与我一起，开创新的纪元，我就告诉你所有秘密。”

常乐嘲讽一笑：“我能得到什么呢？”

“掌控世界，超脱世界的桎梏。”

“呵，巧了，这两者如果我想，我自己就能做到。”常乐双手环胸，“你的筹码，对我没有任何吸引力，而且，你的计划还会阻碍我的道路。”

冥王左右飘了两次：“那你想要什么？”

常乐望着他那双纯黑的眼睛：“把扶光他们还给我。”

冥王眼睛一亮，眼白像是要射出光芒来：“沈扶光不该死，他跟你跟我一样，应该是这个世界珍视的宝藏！杀死他的是全世界的人，是这混乱无度的秩序，是这脏脏的世界！归根结底，是卑劣的人性！你分明与我拥有同样的恨意，为什么不加入我，一起创造不会再有沈扶光死亡的新世界？”

常乐眼中的微光暗淡下去：“你不懂我，不懂我的痛苦，也不懂我想要的，我们不是一路人。”

“不！我们就是！你是怪物，是本不应该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跟我一样！这个世界根本无法接纳我们的存在，我们属于更完美的世界。与其在这个肮脏的、落后的、不适合的囚笼里被困到死，为什么不选择加入我，打破这个囚笼，打破世界的桎梏，肆意遨游广阔无垠的时空？

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的意见？

为什么要陪这些低等落后肮脏的存在耗费生命？

为什么白白浪费你本可以倾覆一切的天赋？”

冥王情绪激动，连带着遮掩容貌和身体的黑雾都变得不稳定，露出一双完整的眼眸。

常乐平静地听完，平静地回答：“因为我认为自己是人。”

冥王的所有情绪都瞬间被击溃。

“你！怎么能把自己跟那些凡物混为一谈？！愚不可及！”

冥王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地叱骂。

常乐淡然反问：“那你不是人，你是什么？”

冥王微微仰头，如果能看到脸该是陶醉的神情：“我将是新世界的神明。”

常乐点点头：“嗯，你是真做梦了。”

一个存在人的成分却只相信人性恶劣的存在，不可能颠覆人类的秩序。

连作为人的自己本身都看不清呢！

冥王收敛情绪，语气恢复原本的平静：“这是我第一次郑重的邀请，邀请你加入我，作为交换，你的龙派甚至整个九区都还是你的私人圈养地，我不动。”

常乐嘴角轻压：“现在开始威胁了？”

“这不是威胁，这是诚意的交换。他们是你视若珍宝的存在，对我而言，却是绊脚石。你若执意做我的敌人，不好意思，灾难终将倾覆九区。”

常乐忽然低笑出声，十足的嘲讽：

“你若是突然降临，超越所有超凡境碾压一切的存在，这话我信。可你不是。

你布局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需要拉拢人才能保证计划顺利，需要牺牲月岛和斯派马高才能掩盖自己真实的意图……这样苦心孤诣才敢来我面前蹦跶的人，你哪儿来的信心说倾覆我九区？”

冥王脸色大抵是有些难看。

他沉声道：“你以为像上次一样，找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子丫头们，就能再次阻挡我？”

常乐答非所问：“我知道你一定忌惮他们背后的超九境。”

“可惜那些超九境不敢舍命与我对抗。”

常乐轻笑：“那我只能说，你不够了解中土。你并不明白，他们的力量从何而来，又为什么存在。”

冥王呼吸加重：“他们来自于人类为利益创造的权势，是人类权势的附庸而已！”

“是这样我承认。”常乐停顿了下，“但这远远不够。”

“你不懂我为什么最终选择守护，就像你不懂人心。”

常乐振臂一挥，掌心一道劲风劈落，两人之间骤然出现一道裂缝，刺目的白光消散后，一条分界线出现在两人之间。

冥王身后，迷雾幽森，浑浊呜咽。

常乐身后，万里荒芜，苍白无暇。

这一刻，黑与白的世界，泾渭分明，却同样悲凉。

“打个赌，赌生死。”常乐伸出一只手。

冥王拖着黑雾上前，黑雾包裹的手掌伸出：“对心发誓，一言为定。”

“胜者得偿所愿。”

“败者彻底消亡。”

“啪！”

一黑一白，一左一右，两只手于梦境小世界，击掌为誓。

常乐睁开眼睛，窗帘缝隙投射一缕暖光，手掌上的拍击的触感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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