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三个月就过去了。

  陈袖也跟了顾承威三个月。

  顾承威就是遥遥要嫁的那个男人。

  三个月下来，陈袖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没有任何问题。

  他的生活几乎一成不变，每日里晨起早读，然后上朝，下朝之后从不与人一道出去饮酒作乐，直接回到家里继续看书，一直到戌时准时睡觉。

  他的家里更是冷冷清清的，不但没有亲人，连下人都只有一个一直伺候他的小厮。

  陈袖曾经阴暗地揣测，他与那小厮是不是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若当真是这样，他就有理由杀了他了。

  只可惜他盯了三个月，也没能发现这主仆两个有什么不对劲来。

  那小厮早已成了亲，儿子已经能打酱油了。

  陈袖着了魔一般，将顾承威的一切都查了个清清楚楚，唯一让他有些不满的，是顾承威从前有个邻家妹妹，似乎一直对他有意。

  后来他顺着打听，才知道那邻家妹妹成了皇上的嫔妃。

  而顺带着他也知道了苏家为何匆匆忙忙便将遥遥的亲事定了下来，原来是皇上又打算选秀了。

  前一次选秀的时候她的年纪尚小，所以避了过去，这回如果她没有定亲，那么必然是要参加的。

  而单凭她的容貌，皇上就必会留她在宫中。

  她从小被娇宠着长大，纵然天资聪颖，可从未接触过那些后宅里的腌臜事，真到了后宫里，只怕根本活不下去。

  若是能再给他一些时日……

  陈袖摇了摇头，将这个不时便会冒出来的念头从脑中驱走。

  后日就要出征了。

  她没办法等他回来，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

  昨日他听苏府的下人说，夫人会带着小姐去远山寺上香祈福，所以他一直守在这里想要见她一面。

  他……太久没有见到她了。

  思念每时每刻都在蚕食着他的心，让他几乎无法忍受。

  祈福的人不少，他隐在人群里耐心地候着，一直等了两个时辰，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更瘦了，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苏遥带着帷帽，跟在一个中年妇人身边，安安静静的，没有半分从前跳脱的模样。

  陈袖的心蓦地一痛。

  他远远地跟着母女二人，看着她们进去上了香，苏遥闭着眼睛，不知道在祈祷些什么。

  之后苏家人留下来用了素斋，苏夫人有午歇的习惯，苏遥等她睡了便从房里走了出来。

  “小姐想去哪里，奴婢陪您一起吧！”她刚出门，紫榕便跟了上来。

  按她从前的脾气，定会嫌她跟着麻烦，寻个借口把她打发了。但这一回，苏遥就只是脚下顿了顿，点头应允了。

  她也没有走远，只是在后山处随便转了转。

  紫榕也知道她不开心，绞尽脑汁想要哄得她高兴些：“小姐您看那边长了好多花，奴婢去给您摘些过来吧？”

  “好好的花，摘下来很快就会枯萎了，”苏遥淡淡说，“我们过去看看吧。”

  主仆两个慢慢朝着那片花田走了过去。

  陈袖也抬起脚，悄然跟了上去。

  “可惜夫人闻不得花香，”紫榕叹道，“否则咱们府上也像永定伯府一样种满了花，一年四季都会开，多好啊！”

  苏遥默然。

  她停在了花田边上，将帷帽摘了下来。

  陈袖几乎贪婪地看着她的脸。

  她依旧一如从前那般美丽，只是人瘦了许多，脸上没了从前的稚气与天真，多了几分沉静。

  她默默站了一会儿，重又将帷帽戴好。

  “走吧。”她说道。

  等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陈袖从树后走了出来。

  他走向方才苏遥站着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安静地躺在地上。

  陈袖弯下身捡了起来，原来是一方帕子，上面绣了一个小小的“遥”字。

  ……

  一晃便过去了三年。

  再一次站在京城里，陈袖只觉得恍如隔世。

  走的时候他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卒，而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是四品忠武将军了。

  这样的晋升速度，在军中十分罕见，旁人提起他来，都说是那个“不要命的小子”。

  陈袖听了，也只是苦笑。

  他当然要命，哪怕只剩了一口气，他也要爬着回来。

  街上依旧熙熙攘攘，几乎是下意识的，陈袖向着河边走去。

  然而河边也不是之前那个空荡荡的河边的。河堤重新加固过，不但有许多人在，甚至还有各种商贩，一派繁荣的样子。

  陈袖有些发愣，他拉住旁边一个行人问道：“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人原本有些不耐烦，刚想斥责他，又瞥见他腰间的佩刀，不由咽了咽口水。

  “你许久没有回来了吧？”那人说道，“原本这里什么都没有，去年的时候，左相重建京城的时候，将这里重新规划了一番，自那之后这边来的人就多了。”

  左相。

  在外征战的这三年，陈袖也一直在留心着顾家的消息。

  他离京不久，苏遥就与顾承威成了亲。

  二人成亲不过一月，顾承威便得了皇上的赏识，官运亨通，扶摇直上，不过一年，便成了陈国最年轻的左相。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陈袖其实是很高兴的。

  夫妻一体，顾承威的身份越高，遥遥的日子就会过得越好。

  他是真心实意地为她高兴，只是心底那个挥之不去的声音再一次冒了出来。

  若是多给我一些时日……

  见他不知在想些什么，那路人将胳膊从他的手里挣脱了出来。

  “之前每到了顾夫人生辰那一日，左相都会让人在河边燃放烟火。”路人说道，“到时候河边热闹得很，整个河面都会被照亮。”

  眼前这人年纪不大，相貌俊朗，只是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偏生姑娘家就爱这副模样，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不少女孩向这边看了。

  路人有点嫉妒，又有点羡慕，于是好心对他说道：“下个月顾夫人就要临盆了，到时候怕是会比从前更热闹。小哥儿，你若是无事，可以过来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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