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勒瓦拉人的历代君王视我为天赋王权的标志，他们你争我夺，为了得到我发动战争。

“我受够了那些人龌龊的念头，我也不愿再为任何人行杀戮之事。

“于是我回到了埋葬那家伙的石碑前——从此之后，再也无人能将我从石碑中拔出。”

“...可是，你却让银枝将你取出？”

云璃看着孤云道，她已经很久没有再次发起攻击了。

“因为即便过去了这么久...我依然想让那人回到故乡。”孤云道，“在赠剑仪式上，我得知自己会被赠给最好的剑士重新陷阵杀敌时，我感到了痛苦。

“那人将自己最深的渴望：结束战斗，铭刻进了我的剑身。

“身为被锻造之物，我的功能从一开始就已被注定，我必须成为一把武器，不断砍杀。

“可是当我的使命完成时，我是否能像那个人一样，拥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力呢？因此，我请求纯美骑士帮助我离开，不必再陷入杀戮和战斗的轮回。

“我不想成为一柄杀人的剑，属于我的战争早已经结束了。

“作为墓碑的岁月，是我最好的岁月。”

云璃缓缓放下了手中巨大的熔铁剑骸。

看到云璃的举动，银枝也面带微笑地松开了孤云，并说道：

“想必云璃小姐此刻已经知道了孤云阁下经历的一切，此时此刻，你也像当时的我一样，被剑中流淌着的纯美所感动。

“当然，身为纯美的骑士，在此刻，我还要坦白一点私心。

“之所以采取这样的方式，是因为我不愿看到孤云阁下身体中流淌的纯美因与云璃小姐所行的纯美相撞而毁灭。

“但，无论如何，我只是想创造一个和平交流的机会。

“最后的最后，无论结果如何，倘若孤云阁下能够接受，我并不会对这个结果强加阻拦。”

“......”云璃叹了口气，“物肖主人形......小鱼说的没错，魔剑中有似黑切者，岁阳中有类尾巴者，不过，既然如此......那我直接将你熔了吧，反正你肯定不想去做胜利者的奖品，而且就算真的成了奖品，结果也不会变。

“这正是你真正的愿望，你已经厌倦了继续作为一柄剑，落入不知和人之手进行你所不愿的战斗。”

孤云叹了口气：“可这是作为剑与生俱来的命运，我注定会落入某人之手，进行战斗。风能选择停止吹拂吗？云能选择停止漂泊吗？不能，这便是受造之物的命运。”

“可以啊。看。”江余随手打了个响指，喧嚣在星槎海的风瞬间停止了流动，连同天空中飘动的云也在这一刻静止。

不过，长时间强行限制住一块区域的气流运动会导致许多不好的后果，所以江余很快又解开了自己施加的限制。

看到这一幕的孤云：“......”

现在仙舟的小孩...是不是有点厉害过头了？

“再说了，你是一把剑，又不是风和云这种难以捕捉的东西。别在那顾影自怜了，重新化作铁水也好，想要被重铸成新的什么东西也好，你同云璃说便是了。”江余道。

听到江余这么说，大毫愣了愣，又看向云璃，发现这小姑娘现在也是这么想的，但......

“可是，这是演武仪典的奖品，卡勒瓦拉的使团要是知道了......”大毫有些担忧，“怀炎将军，您快说句话啊？”

“你没听见它不乐意战斗吗？”云璃扭头看着大毫。

江余也说道：“仔细想想，真的有除我以外的人能够在演武仪典上胜出拿到孤云吗？而且我早就答应了云璃，倒时候送剑给她。咱们办事要讲究效率，既然结果不变，不妨直接跳过中间的步骤怎么样？”

大毫：“？？？”

作为执事官的大毫忽然就感觉小鱼说的好有道理，但这件事毕竟涉及外交，所以他还是看向了怀炎，希望能等怀炎一句话。

然而，怀炎这个小老头却只是耸了耸肩，用无辜的视线看向大毫。

大毫：“！！！”

虽然怀炎一句话也没说，但是他明白了怀炎的态度，于是也不说话了。

最后，云璃拿着孤云到工造司，将其熔断。

一段时间后......云璃叹了口气，看向怀炎道：

“爷爷，我熔掉了演武仪典的奖品。你该怎么向罗浮交代啊？”

怀炎噎了一下，但很快又笑了起来：“好家伙，这么小的云璃身上居然长了这么大个良心。呵呵，不容易啊不容易啊。”

云璃有些无语地看着怀炎，叹了口气：“唉，如果一开始我能冷静地找爷爷谈谈...也许这件事就不会闹出如今这样的轩然大波。

“不过，孤云剑能够得偿所愿，也是一件好事...如果没有这件事，我说不定也就没机会得知这样一段过往了。总的来说，我不后悔。”

“云璃...你和你父亲，至少在这件事上还是有点像的。”怀炎道，“含光所造的其余武器，你还打算继续回收吗？”

“嗯。”云璃点了点头，“虽然魔剑有似黑切者，但到现在为止，也就只出现了黑切和孤云这么两把。对于大多数持剑者来说，魔剑还是太危险了！不过，在下次冲动之前，我会先等一等。”

“好个等一等。记住今天，在将来的日子里，还会有很多需要我们等一等的事情出现。”

“明白了。可是，奖品怎么办？”云璃又问回了最初的问题。

怀炎嘿嘿一笑，道：“打你从赠剑仪式上出现，爷爷心中就警铃大作。为此我特意准备了另一把剑作为替代。放心，剑里绝对没有添加岁阳。”

云璃露出个笑容：“那可真是太好了！爷爷怎么不早说啊，害我白担心异常。小鱼约了我去金人巷呢，我先走了！”

看着云璃背影的怀炎：“......”

那是约你吗？

那是约我们！

卡勒瓦拉使节团和银枝一同去金人巷挑了个地方纪念英雄！

怀炎叹了口气，赶紧迈步跟上。

老先生虽然年纪大了些，但仍旧健步如飞。

当怀炎和云璃赶到现场的时候，在金人巷的角落，生长出了一株金色的枝桠，帕沃尔正在和江余说着什么。

“我是卡勒瓦拉守碑人的后裔。在下的家族世世代代负责看护那位无名英雄留下的巨大石碑。

“数百年来，石碑底下生长出一株金色的树，纸条从未枯朽。卡勒瓦拉人视它为神话存在的证明。

“在出发前，我从这株树上折下一枝，希望能将它移栽至此，作为英雄回归故乡的见证。”

“甚好。”怀炎开口道，“仙舟人不设棺椁和灵位，能在故土上人来人往、烟火热闹之处安眠，想必它一定很满意。”

“怀炎将军。”帕沃尔很有礼法地向到来的怀炎施礼，随后道，“英雄曾要求先民们在石碑上刻下一些文字。此次出访，我也将文字拓了下来。虽然岁月侵蚀了碑文，但它看起来似乎还能辨认——”

“飘零他乡，身陨在即，幸不辱天职。

“若有过客见怜，请携碣前黄土一抔，归葬罗浮。”

看着碑文，怀炎叹了口气，询问道：“帕沃尔先生，不知这位英雄是否在你们的历史上留下过名讳？”

帕沃尔摇了摇头：“抱歉，那位英雄战斗的日子已经离我们太远太远了，他没留下过任何可供旁人称呼的名字。

“但在我们的神话里，他从天上来到大地，我们称他为云骑士。”

怀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那株金色的枝桠：“欢迎回家，云骑士。”

云璃则是伸手轻轻抚摸那摆放在金色枝桠前的古筝......这架古筝，由孤云重铸而成。

“你也可以在这儿好好休息了，孤云。”

石中剑，云中人。

客落他乡做故人。

孤愁叹悠悠。

来相随，去相伴。

碑前古迹史留痕。

筝摇金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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