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停车场，宋旭找到了自己的那辆破旧的奔腾B70，打开车门，上了车。

  启动，车缓缓地驶出医院，汇入到城市的车流当中。

  阳光下。

  副驾驶位上，有一盆枯萎了的向日葵。

  向阳葵上有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四个字【分手愉快。】

  宋旭苦笑了一下。

  心轻轻跳了一下，心口又有些刺痛。

  没关系，出院诊断书上写了，术后会有轻微的反应，不是病理性的，恢复几天就会好。

  北春市的车流又长又多。

  虽然仅仅是二线城市，但是堵车的排名，在全国能排到前三。

  这得益于这个城市，是汽车城的称号。

  宋旭没有开空调，他喜欢打开车窗，吹进一些流动的风。

  这会让他的意识更清爽。

  车的旁边，时不时有一些蓝衣服和黄衣服的外卖小哥穿行。

  路过一个小市场。

  城市的声音从外面钻了进来。

  “北春饭店雪糕，奶油雪糕，绿豆雪糕，冰镇饮料，矿泉水！”

  除了叫卖声，还有对话。

  “小雯姐姐明天来五环体育馆，你去不？”

  “去去去，要签名！”

  一个红灯，车停下了。

  斑马线上，有一个人，在劝解另一个人。

  “你老婆怎么样了？”

  “越来越严重了，哎。”

  “不行试试中医吧。”

  “试了十多个了，一点也没有缓解。”

  “哎，好中医藏得深，不好找，去民间碰碰运气，兴许还有机会呢。”

  “没有机会了，精神病不像别的病，去不了根。”

  “老弟啊，要不咱们换个法子，去找个山啊，庙啊，许个愿试试...  ...  ”

  “能行吗...  ...  ”

  “这种可，不可不信，不可强信，我听说...  ...  ”

  宋旭听着这些对话。

  再看了看枯萎的向日葵，看了看卡片上的【分手愉快。】

  拿起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罗医生，你好，我是小宋，请问夏阳的病情怎么样了。”

  “小宋啊。”对面罗医生的男中音叹了一口气，“不太理想，我们已经通过注射药物，经颅电刺激，沙盘疗法，等多种手段治疗了，依然得不到改善。”

  “现在还是妄想很严重吗？”

  “对，她开始否定整个世界了。”

  宋旭陷入了沉默。

  熟悉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宋旭：“我们出去晒晒太阳吧，这对你的病情有好处。”

  夏阳：“我不想动，一点也不想动。”

  宋旭：“你得听医生的话啊，晒太阳会获得多巴胺，多巴胺多了，就能改变思维方式。”

  夏阳摇了摇头：“这些方法对这个世界的人有用，对我没用。”

  宋旭笑了：“你也是这个世界的人啊。”

  夏阳怒视宋旭：“我说了多少次，这个世界是假的，只有我看清楚了，你们都蒙在鼓里。”

  宋旭轻轻地摸了摸夏阳的头发。

  “又胡思乱想了。”

  “我没有。”

  “你说说，这个世界，为什么是假的？”

  夏阳看着掌心里的阳光：“你看，我的掌心，全是纹理，我的手指上，也有指纹，真实的人类，皮肤是光滑的，没有任何的纹理。”

  夏阳拉过宋旭的手：“你看，你的指纹，这里每一个人，都有指纹，都是假的。”

  宋旭看着夏阳。

  “不着急，不着急，你慢慢说，你一边说，我一边听，然后出去晒晒假太阳，怎么样？”

  夏阳看着宋旭，抿了抿嘴，要哭：“你是在这个世界里，最后让我感觉到真实的人了。”

  宋旭笑了：“其实，一切会好起来的。”

  夏阳委屈的泪水流了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

  宋旭：“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夏阳昂起头，看着宋旭：“我们一起去死，只有死，才能解脱，才能逃出这个虚幻的世界。”

  “那我们会去哪里呢？”

  “我们会去真实的世界，那里有迷雾包裹的医院，有夕阳照耀的城市，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夏阳挽住了宋旭的手。“你相信我吗，你会和我一起去吗？”

  宋旭回挽住夏阳：“夏，我会和你去任何一个地方，只要你按时治疗，治好你的妄想症。”

  “好吧。”夏阳松开了宋旭的手，低下了头。

  夏阳不再看宋旭：“我们分手吧。”

  宋旭的心一阵刺痛。

  夏阳：“我很自私，不能带着你一起去了，我恨自己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说服你，害。”

  夏阳起身。

  在宋旭的身边离开。

  宋旭的心痛越来越强烈。

  他听到了轻轻的关门声。

  ...  ...

  宋旭的思绪，被罗医生电话中的声音的打断。

  “小宋，不好了，夏阳逃出医院了！”

  宋旭大惊：“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

  “快抓住她，她会轻生的！”

  “我们正在追，但是已经失去了目标，她平时会去哪里，你快想想！”

  宋旭向着东边看了看。

  “伊同河...  ...  罗医生，去伊同河，自由大桥！”

  说完，宋旭也开着车，转过一个弯，向前急驶。

  同时，宋旭打开了聊天框。

  “夏，听话，不要离开我。”

  “我的心脏治好了，我陪你一起走。”

  “夏，停下你的脚步，听到了吗？”

  “无论世界是什么样的，你是我永远的真实。”

  宋旭不断地发着语音。

  然而，聊天框里，没有传来任何一句回复。

  ...  ...

  伊同河。

  自由大桥上，人来人往。

  这是一座斜拉式大桥，纲缆像巨大的琴弦，一直向天空斜拉而去。

  有人开始惊呼：“有人爬到桥上面去了！”

  听到声音，人们全向桥上打量。

  只见一个女孩，穿着一件带着向日葵花色的裙子，沿着纲缆向上爬，已经到达了四五米的高度。

  “我的天，她要干什么？”

  “还不知道吗，她要跳河！”

  “对，她就是要跳河，这里每年都要跳进去不少人呢。”

  “我的天，别人跳河，直接从栏杆就跃下去了，她为什么学要爬那么高？”

  “她一定舍不得这个世界吧，想爬高了看看。”

  “没有人来看管一下吗，都跳这么多人了。”

  “桥上面有警示，跳河罚款！”

  “好家伙，死后还得欠债。”

  议论声中，女孩停止了攀爬。

  她抓住钢缆，休息了一会儿。

  又继续向上爬。

  空中的风力越来越大，风吹动了她向日葵图案的裙子。

  带动着她的身子，晃来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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