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找我？”

  陆璟下意识看向陆老夫人，方才的话还萦绕耳畔，他再不知趣，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下老太太的面子。

  于是尴尬的笑道：“祖母，你看？”

  陆老夫人抬起手，旁边的薛嬷嬷立马上前扶住，然后搀扶着她慢慢的走了过来。

  “既然若言找你，那老身就跟你一起过去吧。”

  带路的小丫头，没想到这一请，就请了两位主子过来。不过她虽然吃惊，但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只管低着头在旁边带路，主子问便回，不问的话，半句腔都不会主动开。

  陆老夫人眼眸微垂，记了下来。

  不知不觉，这主母院子里的下人，同其他院里的，竟是有了楚河汉界的架势。

  最直观的，就是这些伺候的婢女。

  姨娘院子里的，最爱到处嚼舌根。女人聚在一起的地方，是非就多。没有几个，能够忍住嘴。

  就算是她院子里的，也免不了会在背后搬弄几句。

  以前沈若言那边是最多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慢慢的，那些爱搬弄是非的面孔就少了。

  到了后来，上到老嬷嬷下到洒扫小丫头，嘴巴都严实的不得了。

  就算是偶尔同其他院子里的下人聚在一起，也从来都不透露主母的消息，连院子里那些下人们的八卦，都不往外说。

  问就是不清楚，再打听就是不知道——谨慎得很！

  这些，都是沈若言的功劳。

  “祖母，什么风竟然把你也吹来了？本来想着侯爷今日在府里，让衍儿跟长川下了课过来问候一下父亲，没想到，连祖母都跟着过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啊！”

  陆老夫人的目光在她身上顿了顿，然后落在了旁边两个小家伙的身上。

  沈若言笑着往后站了站，陆衍便带着陆长川上前，恭恭敬敬的跟陆老夫人行礼。

  “见过祖母。”

  陆长川行完礼之后，头也没有抬起来。直到陆老夫人笑着说了句好，才规规矩矩的抬起头。不过依旧没有直视长辈的眼睛，而是安静的站在一旁，不骄不躁。

  “许久不见，长川倒是懂事了不少。”

  陆老夫人的语气中透着赞赏，但是行礼的有两个孩子，她却连点都没有点过陆衍一下。

  这心偏得，都懒得掩饰了。

  陆衍神态自若，并没有因为祖母的忽视而觉得难受。母亲说过，不爱你的人，就算是表现得再优秀，她们也不会多喜欢你一分。

  与其为了这些人，影响心情。

  不如用这些时间，多看一本书，增长些知识。

  “祖母谬赞了，长川也就是最近才乖了许多，还多亏了侯爷将他送去国子学呢！”沈若言掩唇轻笑，好像丝毫没有看出老夫人的不爽，“长川，衍儿，还不快来谢过你们父亲。”

  “谢过父亲。”

  陆长川又开始有模有样的行礼，只是这礼，陆璟可不敢受。

  他刚刚才被祖母敲打过呢！

  “行了行了，你们懂事就好。”陆璟尴尬的咳嗽几声，只觉得站在这里，连脚趾头都不自在。

  “既然看也看过了，那祖母，我就先走了？”他甚至都没有看沈若言，胆战心惊的看着陆老夫人，生怕她开口让自己留下。

  然后，他就被留下了！

  “走什么走？你忙得很？”陆老夫人瞥了他一眼，半点没给面子。“就在这里，反正你也许久没到若言这里来了，正好，今天我们都在，大家一起聚一聚。”

  聚什么聚啊？

  陆璟无奈，甚至都想仰天长啸——祖母，你能不能看看你自己说这话的表情？

  都恨不得快吃了我了！

  但是他只敢在心里头想，面上却连个眼睛都不敢眨，“祖母说的是，我突然想起来，好像又没什么事了。”

  沈若言见状，笑着令人上茶。不过在给陆老夫人准备的时候，却是温和的梨汤。

  陆老夫人接过来的时候，没有喝。而是看了看沈若言，只见她笑着解释道：“天色已晚，怕祖母吃了茶，待会不好休息。”

  “你倒是个细心的。”

  陆老夫人尝了一口梨汤，入口微润，甜而不腻，而且这温度不凉不烫，温温的刚刚好。

  难道，是一直温着的？

  她早就知道，我会过来？

  陆老夫人的心中提高了警惕，此时再看沈若言的时候，已经没了之前的轻视。

  “若言，你想让长川进国子学，我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衍儿，怕是不太方便吧？”陆老夫人放下杯子，那一声脆响，敲击在陆衍的心里，碎掉了他所有的保护壳。

  祖母……终究还是来了。

  沈若言看向儿子，这是他以前最喜欢的祖母，在陆衍的心里，是最爱最疼他的亲人。

  她以为，会从孩子的身上，看到心碎或者是失落。

  但令沈若言意外的是，这次的陆衍，不仅没有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甚至都没有像以前那样，躲在自己的后面。

  他小小的身子，就在那里。

  不闪也不避，任对面来的是风还是雨，他都不再退缩。

  “祖母，正因为衍儿这样，我才更要让他走出去。”沈若言脸上的笑意慢慢变淡，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被察觉到了。

  到底是这侯府里的老人了，陆璟傻白甜，可不代表，在老夫人这里能够糊弄过去。

  她有野心，她的儿子也有野心——但是，那又怎样呢？

  现在陆安康已经被她送到了庄子上去，只要陆老夫人还要名声，方柔的身份，一辈子也不敢曝光。

  那陆安康，注定是个无名无份的野孩子。

  就算以后长大了抱回来，也不过是个在外收养的养子，哪里能跟她正出的嫡子相提并论？

  “若言，别忘了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陆衍，绝对不能当世子！

  哪怕是外室子，也好过一个哑巴！

  沈若言，明明知道的！

  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陆衍自己面对陆老夫人的奚落时，都不曾动容。现在却是小心的握住沈若言的手，那软软嫩嫩的小手，握笔都还不够灵活，却坚定的握着她的手，想要给她传递力量。

  沈若言慢慢的抬起头，清澈的目光逐渐变得锐利。

  她看着陆老夫人，第一次，以平等的目光，直视着她。

  此时，她不是沈若言，也不是陆家的主母——而是历经风云变幻的德安皇太后，陆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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