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方主动邀约，在一般人看来，这笔单子成功了一半。

  闻野的助理眉头轻蹙，自家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黑面阎王，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这个项目刚处于接触阶段，可以说八字没一撇，现在就跟销售吃饭，是不是太快了？

  助理不敢揣测老板的心思，只能牢牢锁住嘴巴。

  黎央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他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撕碎虚假的成年人的体面。

  十八岁的闻野，利用金钱，强迫他做出选择。

  多年之后，依旧如此。

  可惜，今非昔比，黎央他不会勉强自己做任何不愿意的事。

  “对不起，我好像太唐突了，以后再说吧。”

  闻野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四周一片安静。

  助理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瞪出来：甲方主动邀请乙方吃饭，乙方不答应，甲方竟然向乙方道歉！！！

  随行的人，同样被这一击闷雷打得摸不着头脑，所有视线聚在黎央身上。

  好奇，打量，疑惑。

  闻总对老乡都这么......彬彬有礼？

  “......”

  黎央再次被噎住。

  他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圆滑地化解这个尴尬。

  助理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出，觉得老板可能跟这里八字不合，被奇怪的人附身了。

  “闻总，”黎央强迫自己调整状态：“等合同签订之日，德仲国际必定盛情款待。”

  闻野笑了笑，“好，那我等着。”

  闻野进入电梯，视线牢牢锁在黎央身上，其他人站在闻野身后，隐秘地互换眼神，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神中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黎央视线微微偏下，定在闻野耳垂附近。

  乍一看他在礼貌地送客，实际上根本懒得看闻野一眼。

  电梯关闭，黎央嘴角的笑倏然消失，他毫不迟疑地转身，快步离开这个还残留着闻野气息的空间。

  回到工位，他向Eva汇报这次的见面情况。

  “送走闻总了？”Eva问。

  “嗯。”

  “他意向如何？”

  这个问题黎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承认，这次接见他有失职业水准，闻野的出现，扰动了他的心神。

  朔风科技的人除了听他演讲PPT外，并没有跟他谈过关于项目的任何问题。

  “朔风暂时没有表态。”黎央实话实说。

  “这么大的单子没那么容易谈下，你好好跟踪，随时汇报进展。”

  “好的。”

  黎央工作这么多年，遇到过不少奇葩难缠的客户，心态早就锻炼得平稳如水。

  可是，今天，他迟迟不能稳下心神。

  原本以为永远不会再见面的人突然出现，把他平静的生活搅得一片浑浊。

  闻野他到底什么意思？

  顾及成年人的体面，黎央做不出撕破脸皮的事。

  但是，闻野一再得寸进尺，黎央不可能一味容忍。

  何必装作余情未了的样子，他们早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黎央倒了杯咖啡，站在窗口放空。

  窗外的太阳被乌云挡得严严实实，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雨。

  一杯咖啡结束，黎央回到工位习惯性地开始复盘。

  朔风离开时，并没有约定下一次见面的时间，说明他们对这个项目并不看好。

  黎央第一次产生这笔单子不做也罢的消极想法，明明他是为了成交订单，拿下过一天飞三个城市的记录。

  根据他们的销售流程，他需要在第二天，电话回访客户。

  整个朔风他只有闻野的电话，想到这儿，黎央又一阵烦躁。

  下班后，意识到自己的车停在三公里外的停车场时，烦躁加剧。

  果然，重见闻野后，事事不顺。

  江城的傍晚如同一个巨大的蒸笼，聚集着白天的热量，连个出气的口也没有。

  头顶乌云密布，雷声轰鸣。

  在距离停车场还有一公里时候，雨滴开始下落。

  夏日的雨，来得又大又急，骑到十字路口，偏偏红灯亮起。

  江城的红灯时间长，一般九十秒起步。

  十秒钟后，大雨开始变得密集。

  黎央在心里懊恼，早知道坐地铁回去。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成年人的成熟表现之一，就是淡定面对一切。

  雨珠噼里啪啦打在脸上，丝毫没有半点凉爽，反而携着夏日的温热。

  肩头的衬衫很快湿透，黎央被雨珠打得睁不开眼，只能半眯着，在心里倒计时。

  “60,59,58......”

  头顶突然暗了下来，一把硕大的伞挡在头顶。

  周遭一下子变得安静，只剩雨水拍打着精致的伞面，夹着远处的雷声，伞下成为一个单独的世界。

  黎央下意识抬头，镀金材质伞柄，黑白相间的伞骨，视线往下，执伞之人一身黑色西装，正是下午才见过的闻野。

  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雨越下越大，很快溅湿两人的裤腿。

  闻野伞打得很稳，深邃的眼眸看着黎央，带着湿热的水汽。

  黎央没有看他，转头盯着红灯倒计时。

  “3,2,1......”

  一只苍白劲瘦的手抓住黎央的左手臂，闻野低沉的声线在耳畔响起：“雨太大了，我送你。”

  路边一辆劳斯莱斯打着双闪，闻野就是从车上下来的。

  “不用。”黎央嫌恶地甩开他的手，一个起步，冲进雨幕中。

  闻野孤寂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

  辗转许久，黎央回到家时像个落汤鸡，浑身上下被雨水浇了个透。

  一进门，他随手脱掉所有衣服，直奔浴室。

  洗掉一身黏腻，终于缓了过来。

  手机上有一条短信，朔风闻总：记得吃胃药。

  黎央面无表情地扔掉手机，从冰箱拿出一瓶水，一口气喝个干净。

  此刻他想抽烟，明明已经戒烟很久了，但今晚的烟瘾尤其严重。

  家里没有烟，自从答应过黎苗戒烟后，他再也没买过。

  捱了一个小时无果，这次烟瘾有点来势汹汹。

  后来，他从黎苗房里找了根棒棒糖叼进嘴里，直到棒棒糖化掉一半，才抑制住死灰复燃的烟瘾。

  第二天，怕闻野阴魂不散守在楼下，黎央提前半小时出门。

  大堂会客厅空空如也，黎央松了口气。

  周五是Mia更新视频的日子，销售部的几个人都要接受她的采访。

  “今日主题，你有过几段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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