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瑃屈膝上来，将脸埋在双腿间，闷声道，语气倒是如常：“没什么，就是……坚持了八年，为之活了八年的努力，被否定了罢了。”

  钱诚沉默片刻，安慰道：“那就释怀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对吧？世间万物不过如此。不急不慢不慌张，一切自有安排。很多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好，但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见艾瑃还是闷着，钱诚调整了一下坐姿，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天花板：“艾瑃，我的沙利叶，是幸运，对吧？”

  顿了几秒，他继续道：“我出生的时候，我母亲难产了。医生说，可能得一尸两命。可我神奇地活了下来。旁人不知道，但我清楚，我从小就有沙利叶。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沙利叶起了作用，爸有时候也跟我说，如果你的沙利叶不是幸运，或许我妈就不会死。

  我的出生，造成了我妈的去世。这一点毋庸置疑。很多人都和我说，我的沙利叶就是废物，上了战场屁用没有，救不了别人，只能自己苟活。可我还是去了稷宫。你知道为什么吗？”

  钱诚侧头看向艾瑃，艾瑃还是不理他：“因为我觉得，我需要赎罪。沙利叶帮不了他人又如何，只要我问心无愧就好了。”

  他的大掌覆上艾瑃的头顶，揉了揉：“既然你从出生到八岁都活下来了，为什么后面要为了别人而活呢？你就是你啊。人生还很长，你才浪费了八年而已。”

  艾瑃抬手抓住钱诚的手腕，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盯着钱诚：“我就是我？”

  “对啊，你就是你，别人否定了又如何？你觉得值得那就是值得。人嘛，总要找点事做，不然那也太无趣了不是？”钱诚弯眸笑道，“来，吃点东西。”

  “……嗯。”艾瑃接过粥碗，慢吞吞喝完了，“谢谢哥。”

  “客气什么，你可是我妹妹啊。”

  这就是……家人吗？

  艾瑃手掌放在胸口位置，眉目舒展开来。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行了啊，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好好睡一觉吧。”

  艾瑃拉住钱诚的衣角：“李老师呢？”

  “李老师已经回去了，怎么了？”

  “哦……没事。”

  翌日，艾瑃回到了稷宫，出乎意料地，居然没收到稷宫的处分，仿佛她昨天救人的举动根本不曾发生一般。

  可艾瑃知道，自己与李玉瑱之间已经隔了一道沟壑。

  “艾瑃，你的笔记本。”十班门口，欧阳明远敲了敲门，将艾瑃的笔记本高高举起。

  “谢谢欧阳老师。”艾瑃过来拿回自己的笔记本，“谢谢。”

  欧阳明远觉得奇怪：“怎么了这是？这可不像你啊。怎么过了一天就跟个落汤鸡似的了？拿出你的自信来，我可是很看好你啊。”他戳了戳艾瑃的笔记本，“加油啊，少年。”

  艾瑃略微扬眉，淡笑道：“嗯。”

  2178年4月14日，虹国西部岛屿彻底被星兽占领，其国民忧心忡忡。

  2178年4月15日，在塔国发现了首例人类躯体变异的情况。

  艾瑃还是会有事没事就往李玉瑱的办公室跑，虽然李玉瑱现在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周末休息的时候，钱泰将艾瑃叫到自己的书房来谈话。

  “艾瑃，之前你让我做的那些事，我这边调查的差不多了，你要看看吗？”

  艾瑃颔首：“谢谢爸。”

  钱泰笑着摆摆手：“小事，小事。只是，你这么关心其他国的经济，是为了什么？”

  艾瑃边看资料边答：“经济决定国运，眼下只有夏国还算稳定。我一直在思考，星兽大肆开辟战场，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是为了蓝星的资源，生活条件，那么，按照他们特级星兽的头脑，不应该只是用战斗这样粗略的方法。”

  钱泰翘了二郎腿，身子靠在椅背上，对艾瑃说的话起了兴趣：“那在你看来，星兽是为了什么？”

  “我现在的推测，都指向了一个可能。他们是，为了昔拉，又或者说，他们是为了自己。”艾瑃关上资料，“虽不知具体为何，但我猜三十军团里肯定有昔拉的追逐者。特级星兽奇形怪状，但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使用沙利叶没什么副作用，体内利数接近于零。

  那么，就不难猜测，特级星兽的形态，是与昔拉完美相匹配的形态。他们追逐昔拉，渴望造出更多的特级星兽。而下面的那些星兽，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工蜂罢了。”

  钱泰微微诧异：“然后呢？”

  “我还有一个推测，三十军团不断发起战争，也不是为了灭绝人类或是侵占土地，而是为了筛选。从我查到的资料来看，还没有哪个S级是死在战场上的。所以我大胆猜测，三十军团这是在创造特级星兽。”

  钱泰对于艾瑃的这些话，大致理解了：“艾瑃，如果你的猜测都是对的，那你之后打算做什么？”

  “赶走星兽，找到昔拉。”艾瑃冷哼一声，“就算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灭绝人类，却也导致了蓝星那么多国家的灭亡，那么多人类的死亡。战争从来不值得赞颂，不管是以何目的。”

  “可是艾瑃啊，你一个人，能做到多少呢？”钱泰皱眉，“强如李玉瑱，不也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我就怕你什么也改变不了，怀着一腔热血无所适从啊。你也是，钱诚也是，我只希望你们平平安安的。”

  艾瑃鼻子一酸，抿了抿唇道：“师从祖龙，不允许我停下。还得劳烦爸多帮我注意一下其他国的动静，你忙吧，就不闲聊了。”

  直到书房的门被关上，钱泰才深深叹了口气。

  他的目光落在书桌上的相框上，上面是一个红裙卷发女子，笑得张扬明媚。

  “我留不住你，也留不住钱诚。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干女儿，我好像也什么都做不了。”

  有钱又如何，挥手即可得到众多追捧又如何。

  照样有求不得，留不下。

  世人皆苦，莫失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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