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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欠命


火龙咆哮着,携带着熊熊烈焰和灼人热浪,如一颗燃烧的陨石般猛烈地轰击在江夏周围方圆十米的范围内。巨大的冲击波掀起狂暴的气浪,将江夏狠狠地震飞出去。无数碎石如雨点般砸落在他身上,每一次撞击都带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让他身上瞬间多出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不断涌出,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江夏躺在地上,面容扭曲,痛苦不堪。他紧紧捂住胸口,那里正插着一块拇指大小的飞石。这块小小的石头,此刻却如同一把致命的利刃,深深嵌入他的肉体之中,破开胸骨,径直逼近他的心脏。在这一刹那,死亡如此真切地降临到他面前,仿佛触手可及。

  江夏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的残烛,他甚至连起身的力气都已丧失殆尽。面对这般绝境,他心中再无丝毫逃生之念,只想听天由命。毕竟,卷入这场仙人之间惊心动魄的斗法之战,生死早已不再受自己掌控。

  天空中的激战仍在持续,落霞道观的众人施展出各种火系法术,与那名神秘的冥游子季铭展开激烈对抗。季铭所擅长的则是诡异莫测的黑暗道法,双方各展所长,一时间难分胜负。若是单从功法相克的角度来看,或许应该是季铭更占优势;然而,落霞道观这边毕竟有四名高手联手出战,而且看起来季铭身上似乎还带着旧日创伤。自从回到地面参与战斗以来,他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五条巨大的火龙在天空中盘旋飞舞,它们张牙舞爪地向冥游子扑去。尽管无法真正伤到他,但这些火龙已经让冥游子手忙脚乱、十分狼狈了。

  火龙游动的轨迹形成了一道道细微的火焰痕迹,这些火痕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半空中,相互交织连接,宛如一座神秘的阵法。事实上,这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阵法。

  当冥游子季铭终于费力击败了五条火龙后,原本隐藏在半空之中的大阵骤然闪亮起来。十几道熊熊燃烧的火柱直冲天际,随后迅速幻化成一条条凶猛的火龙,将冥游子紧紧围困在阵中。

  冥游子季铭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大阵,他惊叹道:“好一个空云道人!好一个阵法大家!你的阵法天赋竟然如此高深莫测,连天穹火罚大阵这样厉害的阵法都能够悄无声息地布置出来。今日能与你一战,也算是我季铭此生无憾了!”

  空云回应说:“为了专门对付你,我特意加倍努力修炼。这次使用的天穹火罚大阵,所耗费的都是道观里提供的资源。不过放心,我并不想要取你性命。”

  “是否取走我这条性命可不是由你说了算的!难道你真以为我这五百年来的苦修都是在虚度光阴吗?虽然我比你们年长一些,但修为境界却和你们相当,或许确实是因为我的资质不佳。然而,即使身为平凡之人,我依然能够修炼到如此境地,自然有着能够自保求生的本领!今天就让你们好好见识一下吧!”

  话音刚落,冥游子季铭口中轻喝一声:“幽寂灭影!”

  刹那间,他的整个身躯都被无尽的黑暗所笼罩,原本明朗的天空也迅速变得阴沉灰暗起来。这种黑暗并非普通的黑夜,而是一种极端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的漆黑。先前,天际上有余晖洒落,空中雷电交加,火焰巨龙在云层中游弋。但此刻,所有的光线都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寂静。

  “冥游子,你竟然敢动用禁忌法门!这可是与天地作对啊!”在那片漆黑之中,空云道人口中发出惊惶失措的呼喊声,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哼!所谓禁法,所谓天,都是束缚修士的枷锁!修士就应当逆天而行,哪来什么禁不禁的说法!你们这些人都是胆小如鼠的废物,懦夫而已,还有脸自称修士?也配修仙问道?徒具天资,却没有一颗敢于逆反天道的决心,这样下去,你们的路注定走不长,只不过是空有一些本事,在弱者面前耀武扬威罢了。真正的修士,应该视天地为无物,勇往直前,无所畏惧!像你们这样的家伙,只能沦为上天的奴隶,死不足惜!”

  “天道已然圆满,维护世间秩序,守护大道正法,乃是我们这一辈修士的使命所在,又怎能容得下你胡作非为?若天下修士都如你一般肆意妄为,那世间的凡人又该如何生存?岂不是要陷入无尽的苦难之中吗?”

  “哈哈哈哈!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了!你们何时真正关心过那些平凡百姓的生死存亡?你们所追求的无非是那种居高临下、掌控他人命运的快感;你们享受的不过是决定他人生死的权力罢了。满口的仁义道德,其实内心充满了自私自利。看看你们所谓的落霞道观,还有你这个所谓的空云道长,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随你说罢!你爱当如何就如何,我不与你争口舌之快,我只知,禁法便是天理不容,禁法是会祸害众生,是绝不能存于世间,此番,你定活不了!”

  “未想过要活着,当踏上修行之途,我早料有生死命定一刻,死亡反倒是我的解脱,但是,今日却非我解脱之日,死的定不会是我!”

  “手下见真招!”

  “来!”

  黑暗笼罩万物,见不到他们斗法,声音时不时传来。

  “安云师姐!”一道青苍年轻声传来,“他杀了安云师姐。”

  “冥游子!你敢杀我安云师妹!”

  “哼!杀人者恒杀之,胆敢追杀我!管你是谁的女儿,谁的儿子,谁的徒弟,今日皆尽斩之,若你活着,是你保护不利,若你死了,也不必多忧,今日过后,你都将命途不安。”

  “打此算盘?我空云何曾在乎这些?”

  “哼!还在装模作样!那剩下两个师弟一道杀了!”

  “师兄,无需管我们,我与定云师弟尽力自保,请为念云师弟与安云师妹复仇,除这天地祸害。”虚绵无力的声音响起。

  “大师兄,我与怀云师兄定能自保,全力击杀此……”青苍有劲的声音再响起,却戛然而止,是被杀了!

  “定云!”空云道人高喊。

  “定云!”怀云道人也高喊。

  五位仙人道号,在对话中也一一得之,如果排名没错,当是:

  【空,怀,念,安,定!】

  而如今,只剩下空云与怀云这两位师兄。

  这五人大概没有想过会如此惨烈,在他们看来,活抓冥游子板上钉钉,因为冥游子早有伤在身,而他们也确实差点成功,尽都毁在一个禁术上,天不容道法,便为禁术!

  江夏也好想拥有,凡人想修行,只能不断逆天而行了吧?管它禁法不禁法!

  天地间对话与战斗都还在继续,江夏却无心再关注,他已经到垂死边缘,之前的战斗在武禹山上点了一把火后,赤烈火焰将大片树林生机剥夺,一棵棵高大树木尽数倒向地面。

  江夏运气向来不好,被一棵一人粗的树砸中,砸在下盘,这一刻,浑身体表被火焰灼伤,体内却寒冷无比,在无尽黑暗中,看不见树的模样,火光也没传过来,反倒好像看见鬼门关大门在开启,鬼吏在向他走来。

  还能如何?

  当能如何?

  他只是个凡人罢了!

  冥游子说过他也是凡骨?那也曾是凡人了!而他修行了!终究是同根不同命。

  一个在拨弄风云,一个在垂死挣扎。

  世间凡人千千万,也不缺少他这一条命,为何就不能容他在世间多走走,至少等他报仇后再收他命,那也就再无怨言了。

  可惜!可叹!可恨!

  “我没让你死!你便不会死!”冥游子季铭声音响在耳边,传来生的希望。

  “熬过去!”冥游子继续道。

  当冥游子声音消失,疼痛便从江夏骨头深处涌出!是磨骨淬魂的痛!是消磨意志的痛!是一切难以呼吸的痛!

  痛!

  太痛了!

  “啊!”江夏高喊,声音震天,将一年多的委屈,忍耐与不甘都喊出,向云霄,向天际,向遥远的武禹镇。

  复仇!复仇!不能死!不能死!

  江夏唯一的念头。

  时间不知过去多时,疼痛不知折磨多久,战斗不知何时结束了。

  江夏终于看见了阳光,战斗结束,冥游子禁法结束,也终于不再忍受疼痛与黑暗,是生机的涌现。

  一股暖流从骨头散发,流向四肢百骸,心口在发痒,在愈合,有救,真有活的希望。

  可是!

  为何救自己?

  凡人生死,于修士而言,不过是蝼蚁挣扎;他的生死,于冥游子而言,更是毫无关系。

  那为何要救?

  可怜?

  收为徒?

  还是!夺舍?

  一切答案未见分晓,但他救自己的命是为真,已是事实,那便欠他一条命,会还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还?尽力!

  如果真是夺舍,当要他亲手复仇后再说,那他也无怨言。

  复仇已成为他唯一信念,付出任何代价,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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