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二章 在他身边
苏幕遮进了门去,慕止然正坐在沙发上,面前是一个棋盘,修长的手指正擒着一颗棋子,面对着一局残棋。
他微微抬眸,手指缓缓收紧,那颗子并未落下,而是被他缓缓放入了棋盒里面去。
苏幕遮笑了笑,小脸煞白得厉害,眼圈也红红的,显然是很用劲的哭过了。慕止然起身来,一把将她环住,她依偎在他的怀里,闭了闭眸子。
身后的酩彦虽然很想把空间留给这两个人,但有些事情他还是必须要报告的。
“昨晚的那几个人和苏先生似乎是无关的,六爷,我们应该怎么查?”
“不必查了。”苏幕遮暗暗嘟囔了一句,酩彦不由一愣。
她缓缓地抬了眸,白皙的小脸上还凝结着一串的泪痕,她提了提唇角,笑容噙着几分苦涩,鬓角的头发微微凌乱,却更是显出了一番特别的美感。
“昨天那些人……应该就是我父亲派来的,他的目的大概是想要止然的命。”
酩彦大惊失色,“少夫人,这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苏幕遮无力地笑了笑,慕止然微微蹙眉,自然明白她心里的想法,这个时候恐怕她的心绪还没有平静,于是他朝酩彦摇了摇头,酩彦应了一声,准备退下去。
“因为他无心的一句话。”
她突然开口,酩彦愣了愣,又听她道:“他不是让我小心些,换上一间没有窗子的房间歇息吗?”
酩彦下意识地道:“他怎么知道昨天是狙击手从窗外射击?”
苏幕遮凄凄一笑,残星摇曳出一片难言的光线,话尽了心头的哀凉。她点了点头,是啊,父亲怎么知道昨夜是狙击手射击?暗杀有多种方法,他怎么就能断定,暗杀她与慕止然的人,采用的是窗外射击这一招?
酩彦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如此对待,她的心里想必是非常不好受的吧。
可是有一件事情他想不明白,不禁开口问道:“少夫人,我不明白,既然你已经知晓真相,为什么还要提出回家看看呢?你就不怕苏南……苏先生他又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吗?”
苏幕遮垂了眸子,羽睫轻颤,“按理说,魏东仁应该不再信任他了才是,我不太明白他这番作法的行为,究竟是想用我与止然的命去向魏东仁表示忠心,还是另有打算?我想弄清楚,所以必须要回去一趟。”
酩彦咽了口口水,看向了慕止然去,他心里清楚这番行径的危险,也心知慕止然是一定会阻止她的。
果然,慕止然开了口,“幕遮别胡闹了,这些事情交给我来处理,你最近哪里也别去,就在家里好好待着。”
苏幕遮默了默,她也知道回家去了,就不一定能再出家门了。这些事情若是要搞清楚,应该还有别的方法,她定要细细想一想。
念及此处,她也就点了点头。
屋内灯光闪烁,明月挂在枝头,散落一片清冷的光,慕止然拥着她,坐在窗边,两人抬头,顺着窗帘的缝隙向外看去,隐隐见到明月里那浅浅的轮廓。
她偷偷打量着他,他的侧颜没有沾染上半分凡尘的气息,伫立在窗边,倒映在地毯上的身影透着一股沁凉。
桌上是他翻译的手稿,她随意拿着阅读,淡淡的墨水香气闯入了她的呼吸里面去。她虽然不怎么写字,但却也是知道,文人雅士很注重用墨,一般不会用碎墨,而是喜爱用古墨。
“这是司马兄台上次赠与我的古墨,写起来的确很舒心。”
苏幕遮愣了愣,这几日其实司马识焉也是来拜访过的,只不过都被她给谢绝了。她抿了抿唇,轻声道:“明天……让司马识焉过来瞧瞧吧,他心里应该很挂念你的。”
慕止然点了点头,轻轻一笑。
次日清晨,苏幕遮依旧和琳琪、静岚在园中修剪枝叶,给花儿浇水,远远地便见着一辆黑色轿车停了下来,司马识焉缓缓从车中走出,今日他没拿羽扇,也没穿长衫,而是一身西装,连头发也梳成了近日上海滩流行的发式,倒是让她一下不太适应了。
司马识焉显然也看见了她,见她拿着蓝色的水壶,眼角眉梢一如既往的澄澈,甜橙色的唇扬起盈盈的笑意。
“好久不见。”她笑着与他打了招呼。
他点了点头,由她引着,进了书房去。
司马识焉不由一怔,慕止然正拿着一本新书,闲坐在躺椅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过书页,眼角眉梢是一片安静。
时光仿佛顷刻间停驻,过往仿佛未曾走远。
他缓缓抬起眸子,扬了扬唇角,“司马兄台,好久不见。”
“慕兄……”
司马识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不敢确定眼前的所见是否真实。他一直忧虑慕止然的生死,来之前甚至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如今看见他站在自己面前,安然无恙,他顿时欣喜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这么做确实是有不得已的情况,之前也一直未见司马兄台,请司马兄台见谅。”
苏幕遮抿了抿甜橙色的唇,悄悄退了出去,拉上房门,好让这两个人可以安心谈话。这段时间,司马识焉似乎也瘦了不少,虽然之前司马识焉也是清瘦的,但如今看来,脸上真是一点肉都没有了,侧脸的轮廓愈发鲜明,如墨的眉宇间也满是凛然之气。
她叹了一口气,静静地靠在沙发上,连静岚叫她都不知道。
“小姐。”
终于在静岚连唤了五六声后,她才抬了眸子,瞧着静岚手里端了一份意大利红茶,正是准备送入书房了的。
她摆了摆手,示意静岚,不用担心她。
慕止然与司马识焉的谈话持续到了日暮时分。书房的门轻轻推了开来,她转头看去,随着慕止然一起,将司马识焉送到了门口。
“司马兄台,我只能送到这里了,现在出门不是很方便。”
“无碍,慕兄性命无忧,我甚是欣喜啊。”
慕止然轻轻瞟了苏幕遮一眼,淡淡道:“幕遮,你替我送司马兄台出去吧。”
他似乎知道,她有不少话想要和司马识焉说。司马识焉皱了皱眉头,想要拒绝,却见慕止然摇了摇头,唇角噙着那抹温润的笑意。
司马识焉与苏幕遮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司马识焉虽不用回头,但却也知道身后的苏幕遮,走路定是一歪一斜的,想到这里,他不禁扬了唇角,转身看着她。
她低着头,并未看路,一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身上。
司马识焉微微一愣,她身上那抹如桃蕊般的幽香,就这样闯入了他的呼吸中去,让他猛然间想起了那个夜晚,他闭了闭眸子,本是不愿意想起的事情,如今在脑海中盘旋,他却突然发现,他并不是不愿意想起,而是他害怕这种感觉,这种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感觉。
他定定地看着她,她亦抬眸瞧他。
“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苏幕遮偏了偏头,盈盈笑道。
“不错。”司马识焉也回之一个笑容。
两人便不再说话,她突然觉得她有些怀念起曾经一见面就争执不停的日子。那时候她仍无忧无虑,而他也意气风发。
“幕遮,虽然你很聪明,但是我却仍是担心,面前的路实在太过凶险。止然现在不方便露面,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一定要来找我。”
蓦地,他仍是补上了一句,“你也不要多想,现在我只把你当做我的朋友,一个很好的朋友。”
苏幕遮点了点头,眸中氤氲了点点水汽。过去总是用来被悼念和回忆的,不管是她与司马识焉,还是和苏莱归,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启,就无法停止了。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你快些回去歇息,晚安。”
“晚安。”
苏幕遮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间想到,他曾经也是这样看着她远去。她虽然从未喜欢过他,但是两人之间曾经的友情,曾经的针锋相对,都令她无比眷恋。
只是眷恋又有何用,她讨厌活在过去,一切只能向前看,不是吗?
她转身回了房间,慕止然正静静地倚靠在墙面上,清亮的目光噙着一丝说不清楚的情绪。她抿了抿唇,朝他走了过去。他伸手将她环住,声音缓缓在她耳边游走。
“幕遮,一切都会过去的。”
是啊,一切都会过去的,不管是如今和父亲的水火不容,还是和司马识焉的说不清道不明,亦或是和苏莱归的彻底再见,一切的一切终归是会过去的。她不知道自己老了以后会如何回忆这段岁月,会怎样想起这些人群,她只知道,她要和他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只要在他身边,她就有无限的勇气,只要在他身边,她就能去抵抗这些暗潮汹涌,只要在他身边,她就能去应对命运的悲喜。
只要在他身边……
可是,若是有一天,她不在他身边了呢?那个时候,她又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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