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净土，须弥山下

  “完整的生命大道，完整的人道权柄，还有无量大道，无无大道……”

  “施主恐怕是古往今来第一强者。”

  “小僧不是对手。”

  “不知道施主是想把小僧蒸着吃，还是煮了吃？”

  佛魔看着楚千秋啧啧称奇，一点也没有危在旦夕的感觉，反而态度温和地笑道。

  这与道祟的疯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是人之道，一个是否定了整个人道的慈悲。

  两者的道路截然不同。

  “佛魔前辈，或许我想说的话，您都已经明白了。”

  楚千秋本来是想让佛魔见识一下完整的生命大道，见证完整的人道。

  楚千秋想要告诉它，生命是一种宇宙的奇迹，从生命诞生的一刻就是一种喜悦。

  但所有的说辞，在见到佛魔的一瞬间，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它就这样静静的坐在须弥山的底部，承受着烈日的炙烤。

  如果说真武门用天雷轰杀道祟的话，那么摩诃寺用大日灼烧佛魔。

  就好像放在太阳内部，无时无刻地摧毁它的身体，让它无法吸取任何能量。

  娑婆净土负责镇压，太阳负责处刑。

  处在太阳内部的阿弥陀佛像，主要力量都用来焚烧佛魔。

  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佛魔分出更多的力量，制造传人。

  然而在这样的环境下，佛魔依然表现得非常淡然，仿佛那在大日如来下不断提升的温度，不值一提。

  “的确如此。”

  “小僧否定了整个人道，否定了有情的众生，是因为慈爱。”

  “生命的诞生是一种错误。”

  “没有生，焉有苦？”

  “让一切都终结，让痛苦不再持续。”

  “所以这是小僧的悲愿。”

  佛魔知道楚千秋的武力已经超越了它，在它之上。

  但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佛魔在第一次诞生的时候，它不过是合体天人，它面对的是摩诃寺历代的高手，直接被镇压，关禁闭。

  直到现在它也没有改变过自己的想法。

  哪怕楚千秋能够消灭它，它的理念也一定会留存下来。

  这跟道祟是不一样的。

  道祟是人道的组成部分，楚千秋可以直接融合，而佛魔却不行。

  只有彻底的消灭，才能结束掉这一切。

  否则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人感到痛苦，它都会用自己的慈爱选择消弭一切，让世界的有情众生一起消失。

  楚千秋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是忍不住地问道：

  “佛魔前辈，我有一个疑问。”

  “如果一个人是快乐的，却因为前辈而死，这难道不也是由您亲手制造了痛苦吗？”

  “愿意活下来的人，愿意努力生活的人，本来就有很多很多。”

  楚千秋寻找着逻辑漏洞，并不是为了攻击，而是想看看它是怎么想的。

  佛魔笑了笑说道：

  “那不过是本能驱使而已。”

  “生命大道为了延续而延续。”

  “就像有些人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要繁衍后代，却还是在本能的驱使下去做这理所当然之事。”

  “他们认为这是快乐，但其实是虚妄。”

  佛魔认为，生命的延续并不是因为喜欢，喜爱，而是由于基因驱动。

  人并不是自我做主。

  所以他们的快乐，也不是真正的快乐。

  “如果您这样说的话，那这个世上没有真正的自由意志。”

  “饿了是身体驱使，渴了是身体驱使，爱欲是身体驱使。”

  “人不过是身体的奴隶而已。”

  楚千秋沉声说道。

  他进一步理解了佛魔的意思，人世间的一些快乐和情感，在佛魔看来，那不过是基因为了驱使身体而形成的奖励机制而已。

  有情的众生，更像是基因控制下的傀儡。

  比如吃东西会感到快乐，比如生命的大和谐会感到快乐，这些都是基因操控下的快乐。

  “施主果有慧根。”

  “所以小僧以为，唯有痛苦，真实不虚。”

  “唯有痛苦，能让人见到一点真实。”

  “这里的痛苦并不是指肉体上的疼痛，而是对于事物的思考。”

  佛魔认为快乐是身体留下的陷阱，痛苦才是人最真实的情感，所以它才要结束这一切。

  楚千秋轻轻一叹：

  “佛魔前辈，痛苦也是身体驱使的。”

  “并不存在独立于身体以外的任何情感。”

  “您不能这样武断地认为，生命的本质皆是痛苦。”

  佛魔也没有生气，而是笑着问道：

  “生命的本质是痛苦还是快乐，我们可以换一个说法”

  “敢问施主，你相信这世上真的存在大乘佛法吗？”

  楚千秋沉默了下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佛魔便肯定地答道：

  “大乘佛法与小乘佛法区别在于是否可以度无量的人。”

  “可这世上只有小乘佛法，因为佛也没辙。”

  “若真有大乘佛法，这世界也就不是这个模样了，能超脱的人太少太少了。”

  “所以我们在讨论世界的本质是痛苦居多，还是快乐居多，归根到底还是痛苦居多。”

  “所以小僧只能努力给出一个大乘的解法。”

  小乘佛法与大乘佛法的争端，就是这个世上能渡多少人。

  楚千秋明白佛魔的意思。

  就好比是前世的教育之争。

  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够优秀的老师。

  对于足够杰出的老师，他总是能把学生教好。

  但问题来了，这样足够优秀的老师永远是稀缺资源。

  你不可能指望所有的老师都是优秀的老师，然后这些足够优秀的老师把每一个学生都教好。

  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佛魔也不相信，所有人都可以被超度。

  为了公平起见，那就干脆一起带走吧。

  这真是太公平了。

  楚千秋当然不会服气，继续反驳道：

  “佛魔前辈，您的问题是受限于人均资源的不足。”

  “宇宙很大，科技与武道可以用来发展民生，就像无量大道一样。”

  “我们能够创造更多的资源，让每个人能占有的资源大幅度提升。”

  “让生命的历程减少痛苦，增加更多的快乐。”

  “让快乐多于痛苦，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您不能武断地否认生命的可能。“

  楚千秋已经不是过去的楚千秋了，他开始据理力争，希望在道理上压倒佛魔。

  如果一个社会的衡量标准是全民的幸福指数，我们可以把幸福指数不断地提升，让幸福多过痛苦。

  这才是楚千秋心目中的社会。

  拥有更多的保障，拥有更多的自由，拥有更多的福利。

  在无量大道面前，楚千秋不觉得这件事情办不到。

  佛魔没有直接反驳，而是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情报：

  “无量大道的第三重境界，施主要少用为好。”

  这是为何？

  “无无大道与无量大道，也是这片苦海的源头之一。”

  佛魔笑了笑说道。

  什么？

  楚千秋大吃一惊，他突然意识到为什么一愚方丈与天一真人，都克制使用这至高的大道。

  “苦海的能量源头，来自五衰之气，也来自天墓。”

  “越是使用无无大道，无量大道，苦海的积累就会迅速加快。”

  “小僧也曾探索过天墓，只是收获不多。”

  楚千秋眼睛都直了，这佛魔去过天墓，它怎么还被镇压了，难道是扮猪吃老虎？

  只可惜佛魔似乎不想打算讲解天墓的事情，而是把话题扭转了回来：

  “至于施主提到了人族生活幸福问题。”

  “小僧相信施主能做到一时，但做不到永远的。”

  “将来人口填满了宇宙，终究还是要回归痛苦。”

  楚千秋摇头说道：

  “前辈，后人的事情该有后人来考虑。”

  “我们尽量做到最好就行。”

  “有限的个体怎么能解决无限的事情呢？”

  “我相信后人的智慧。”

  双方的辩论走到了这一刻又走到了死胡同。

  佛魔脸上的笑容却显得越发灿烂。

  “好一个相信后人的智慧。”

  “那就看看施主，能不能接下小僧这一招。”

  “毕竟小僧也是一名武人。”

  道理说完了，都不能说服对方怎么办。

  开打吧。

  大慈大悲掌——大爱无我！

  这是一生中只能使用一次的招式。

  佛魔的身体显出红色的佛光。

  它的佛体由苦海之水凝聚而成。

  楚千秋这下才明白，它早就可以控制整个苦海。

  苦海的水干了。

  娑婆净土的泡泡，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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