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两小儿墙根辩志
大清早的,街上还没什么人,楚子风却已经是走了一个时辰了。
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春芳大妈终于从后面找上楚子风,心疼地把楚子风带回了流云园。
“大妈,今天要不要我打下手啊!园子里那么多姑娘要吃饭呢,你忙不过来吧?”楚子风傻兮兮地坐在厨房门口看着春芳大妈。
春芳大妈看着楚子风的样子忽然就潸然泪下了。
自从园子里的乐娘都去了帝都开封之后,楚子风这傻孩子就变成了这样了。春芳大娘心疼地不知道给他做些什么好吃的才能抑制住他的悲伤,但是楚子风整日整夜的饮酒让春芳大娘只有心痛的份儿。
“唉!孩子们都长大了!有想法了!给点儿好吃的也哄不住了,管不了了!”春芳大娘无奈地摇着头。
春芳大妈不是没有见过楚子风这样子,不过楚子风一直是懂事洒脱,这么多年了也就见到过一次。
那时楚子风还小,春芳大妈也记不起了,也就十三的样子吧。那段时间,楚子风天天趴在画室里哭着,哭得小脸儿通红通红的。
后来春芳大妈就去看他,他也不说是受了什么委屈。只是在楚子风睡着的时候,大妈听到他的梦呓:“非烟!不要和他结婚!”
大妈那时候只是心疼这个孩子,这么小的年纪就没了爹娘,又暗恋上园子里那个最漂亮的小姑娘,可是她已经是被韩师傅指给另外一个可怜娃了,那就是展铭。
后来,楚子风的笑容里就常常含着一种落寞,春芳大妈想了好多办法给小小的楚子风做好吃的、好玩儿的。后来大妈还一直庆幸着幸好楚子风当时年纪小,没落下什么不良心理反应,还是一个潇洒帅气的小伙子。
却不想时隔多年,这孩子的病又犯了!
并且今天,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屁孩儿了,自己无论是做什么好吃的,也阻止不了楚子风一天一天的喝酒烂醉。
只是这次楚子风喝醉的时候,喊得不只是“非烟不要嫁给他”了,春芳大妈模模糊糊还听到过几次“对不起碧螺”之类的。
这几个孩子,究竟是怎么了!一个个在自己眼前明明好端端的,怎么转眼儿都是这么一副受伤的样子?
大妈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楚子风那遥望帝都方向的痴迷。
今天刚七月一日,那群人才刚走了七八天!
大妈缕一缕鬓发,她可能从来没想到过去照照镜子,她的鬓角已经是有了花白的颜色。
“唉!都长大了!长大了!管不了了!”大妈摇着头去厨房里收拾去了。
“非烟……你要的画我给你画不来……非烟……”楚子风依旧迷迷糊糊地呓语着,忽然一阵冷风吹过,他打了个哆嗦,竟然又迷迷糊糊地念叨起碧螺来:“打杂妹!你给我回来!回来……”
流云园园子里的大枣树晃动了一下,落下几颗熟透了的枣子,却没有人去捡。而玉兰树洁白的花瓣儿,早已经飘零不见,只剩下一树碧叶随风颤抖。
这时候的上和园里,碧螺和众乐娘认真地练习着曲谱。她们已经把要演奏的九支乐曲练习得熟能生巧了,上和园流露出一种祥和的氛围。
立在墙外的玉子忆却微微皱了皱眉。他看得出来,常年都是这样的宫廷乐曲,丫头仆人自然是欣赏不动这种高雅,在她们看来,这还不如大街上耍杂的敲锣声悦耳。
而府里的众位妃子这么多年以来也都是走个过场,七夕那晚三大首席的演出就已经足够了,再让她们听上三天,简直是昏昏欲睡。
但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要是让别的官员家里知道堂堂沐风王府竟然请来些上不了台面的通俗乐曲,先不说沐风王府的脸怎么怎么了,那简直先就侮辱了他小公子“玉树临风”的名号。
所以,这样看来,也不是他不能办到,而是不可以去办。首先,他自己这一关就过不了,何谈别人。
但是,这会儿听着耳朵都要长茧的反复咏叹,玉子忆真心地想再听一听碧螺那天哼哼的什么“蓝精灵”。
要是够爷们儿的话,玉子忆害羞地想,他还可以再去听听碧螺唱给一个小丫头听的什么什么“降世曲”,那简直是太劲爆了。
玉子忆开始色迷迷地幻想着丽春园的姑娘们在门口扭着唱碧螺的那个什么“好想谈恋爱”。
“喂!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偷听上和园的姑娘们练曲子!”身后一声黄莺,让玉子忆很是不悦地扭头,很明显,那人打扰到自己的美好幻想了。
“原来是王姑娘!失敬、失敬!”玉子忆哼哼哈哈着,王月歌此时仰着傲娇的小脸儿,很是可爱。
月歌在家里闲着无聊,本来是要看碧螺她们练琴,却不料远远地看到上和园的高墙外猥琐地立着个人,还以为是谁来偷听的,便正义地喊了一声,却原来是玉子忆,这太让她感到不解了。
“好端端的,你不进去,却是立在墙外偷听做什么!”王月歌早已经摸准了玉子忆的脾气,现下也不再和他计较什么礼不礼仪不仪的。
听月歌这么说,玉子忆倒是仰起了俊脸儿,毕竟,他还是高出王月歌一头的:“我们家的园子,我爱站在这儿听,你管的着!”
王月歌看着这个人比自己还骄横,一时间很是气愤:我一个小姑娘蛮横一点儿也就算了,你说你一个大男生整日介这么刁蛮,还跟个女生似的照镜子,呸!不对,是比女生还爱照镜子,你好意思么?
王月歌本人也不见得有多喜欢那冗长的乐曲,此时倒是和玉子忆斗嘴来了兴致,都是小孩子心性,俩人立刻拉开架势,谁也不甘示弱。
“你堂堂一个王府小公子,走路还要照镜子!”王月歌鄙夷玉子忆。
“我照镜子那是我长得帅!你家那个哥哥还不是整日介抱着那一坨子的花说话呢!比我还没男子气……我呸!我比他男子气概多了!”玉子忆也开始飚上了。
王月歌一听他把自家哥哥王陵都扯上了,不由得气鼓鼓的,王陵种花是爱好,是一种事业,天底下园丁多么受人尊重,怎么在他玉子忆这儿就成了没有男子气概了?
不由得王月歌恰了腰,指着玉子忆愤怒道:“种花是一种技术活儿,却没听到过天下谁把照镜子当事业了!哼!”
玉子忆却忽然涎着脸皮凑到王月歌身旁,神秘秘地掏出自己的看家宝贝——那面亮瞎人双眼的宝石镜子,对王月歌悄声道:“王姑娘?王美人儿?王家漂亮妞?你看到这样一面闪闪发光、举世无双的镜子,不想照一照么?”
王月歌没料到他居然来这一招儿,美女谁不爱镜子,却是赌气这哼地一声瞥过了头:“本姑娘不照!”
玉子忆却是看着王月歌的脸一下子“啊呀”了一声,大呼小叫道:“王姑娘你刚才是从哪里钻过来的,你看看你看看,你脸上怎么挂了这么多灰!啧啧……”还边说边摇头。
“什么?!”王月歌一听,立刻一把把镜子从玉子忆手里夺过来着急地左右照着:“哪儿?哪儿有灰?”
果然,玉子忆在一旁笑得弯下了腰。
王月歌忽然意识到自己中计了,很是气愤地把镜子往袖子里一塞,气哼哼地走了。
留下玉子忆边笑边断断续续地喊着:“喂——别,别走啊!我的镜子,镜子还在你那儿呢!”说着还是扶着墙:“哎呀!笑死我了……”
这边儿玉子忆还没笑完,那边儿碧螺已经是饶有趣味儿地趴在墙上从上面俯视他了。
“你吃***儿了?蹲在那儿抽什么风?”碧螺看玉子忆笑得乐不可支。
玉子忆没想到碧螺还有这么一手,却还是忍不住笑跟他接话:“你怎么……怎么趴在墙上了?刚才你没看见王月歌,那小脸儿绷的,甭提有多萌了……”
“很萌的王月歌我倒是没有看见,我就看到一只笑得抽风的傻子。”碧螺一本正经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抽回了头。
玉子忆正要叫她一声,就听见里面碧螺“啊——”的一声。
这边儿玉子忆一惊,怎么了?莫不是碧螺掉在了地上?
当玉子忆匆匆跑到园子里的时候,展铭已经冷着脸站在众乐娘前面了,环视了一圈儿,看见碧螺正十分不情愿地立在乐娘当中。
展铭看到玉子忆来了,施了一礼,对乐娘们扫视了一圈儿,走了。
众乐娘竟然有些微微的发抖。
不至于吧!玉子忆瞪大了眼睛:展铭在乐娘之中竟然这么有震慑力?他怎么感觉展铭的威严比自己要强烈多了?
莫不是自己还小气场不够?玉子忆不由得又挺了挺腰板儿,此时众乐娘看到展铭走了都是正在松了口气。
一群姑娘们开始窸窸窣窣地责问起碧螺来,完全没有人注意到,玉子忆,他这个尊贵的王子正站在她们旁边儿。
“哎呀!碧螺你刚才没摔着吧?幸好展乐师刚巧过来接住了,不然你的脚估计又要崴了!”有个乐娘心有余悸。
“是啊碧螺!你爬墙干什么?你不怕再崴了脚?像上次那样,看看展乐师多担心!”别的乐娘附和。
“……”
碧螺只好怀着满满的歉意给众乐娘们还礼,自己却是在心里自嘲:展铭很担心?哈!他只怕是自己永远好不了吧!
转眼看见一旁挺直着腰板儿却是正一脸郁闷的玉子忆,碧螺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那意思好像是说“你终于笑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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