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左丞相不畏生死，自请前往汉军议和，怕是如今匈奴疆土仍血流成河呀。”

这次的损失，真是惨重，到了难以估计的地步。

就连王也龙颜大怒，下了死令，说要彻查此事。

“彻查？！”古力娜扎大惊，吓得面色苍白，娇躯摇摇欲坠，幸而扶住了书桌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皇儿？”北苑大王不解爱女怎么突然脸色都变了？他刚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皇儿你怎么了？”

“没……没……没什么。”古力娜扎面若死灰，虚弱地摆了摆手。“父王，女儿身体不适，先去休息了。”

无视于父亲关切的眼神，古力娜扎虚软地撑着身子走出了书房。

徒留北苑大王一个人留在原处疑惑地望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女大不中留啊。”

定是这次的领军是左宁，所以女儿担心届时王嫉恨左宁，会让她这么多年的心愿落空才郁郁寡欢。

他哪里知道，这次的灾祸都是由自己的府中女眷因己私一手酿成。若是知道了，这条老命也会被气得去了半条。

古力娜扎回到房中，自此便茶饭不思，整日担忧着终有一天会东窗事发。

而这一天，很快就到来了。

匈奴王庭  

“王。”侍卫右手握拳曲贴在左胸口，恭敬地向耶律骏俯身参拜。

“臣下已查清楚此次战役的始端。北苑郡主古力娜扎和同其父姬妾将汉军将领左宁府中的一名女眷诱骗拐送至汉朝，如今下落不明。左宁冲冠一怒为红颜，才有了这次的血流成河。”

说完，侍卫低头保持握拳的姿势，静静等待着耶律骏的暴怒。

“啪——”果然不出所料。

上座的耶律骏听到手下的汇报，怒不可遏地将手中的竹简重重摔击在楠木书案上，巨大的声音充斥了整座廷帐，吓得侍卫噤若寒蝉。

“王息怒。”他把头几乎埋到了胸前，生怕王一个气怒殃及池鱼。

王虽为匈奴千百年来难得一见的明君，开疆扩土，征战四方，无人能及，可他的暴戾也是他们这些人最为恐惧的，因而，他们对王是又敬又怕。

而这次的败仗，对匈奴的伤害是不可估量的，所以王这般的反应他们心里早就有了个底。

“北苑？！”耶律骏冷凝着脸，阴鸷地盯着俯跪在下面的侍卫，“萧衍邢的女儿？”

“回禀王，却是北苑大王——萧衍邢的郡主。”侍卫诚惶诚恐地回答。

“哼。”耶律骏拂袖转身。“迂腐！为了一己之私，竟然让举国都陷入困境。好一个萧衍邢！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砰——”一记重捶狠狠地砸在书案上，岸上正平摊着兵部总结此次战役损失的奏折，字字触目惊心，每看一行，他的心就似沁血般疼痛。

他的山河，他的将士！

而他接下来会知道，自己所失去的，并不只是这些而已……

“启禀王，属下还有一件事要禀报……”侍卫为难地看着耶律骏，欲言又止。

“说！”

此时此刻，谁也别想挑战他耶律骏的耐性和极限了！

“是！”被耶律骏那样狠厉地瞪了一眼，侍卫战战兢兢，他知道，若他再迟一秒，怕是就会成为王发泄的对象。

“属下还查明一件事，那名被郡主秘密遣送至汉朝的女子，便是不久前……王新迎娶的阏氏。”侍卫的手已有些微微颤抖。他能感觉到，廷帐内的空气已渐渐笼聚凝固起来了，逼仄的让人恨不得能立刻逃跑。

“你说什么！”

耶律骏如一只猛然突袭的猎豹，迅猛地站起来离开了桌子，一把抓住侍卫的肩部，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血红的眸子狰狞恐怖，仿佛一个漩涡般，只瞧上一眼便能把人的魂魄吸进去一半，侍卫吓得手脚瘫软，动也不动地等待着裁决。

“王……请息怒啊。属下明察暗访，捉来了魅姬身边的侍女黛绮丝才问探查清楚，魅姬对于当年被楼兰王当作礼物赠给给匈奴和亲以维持两国关系的事一直怀恨在心，所以为了报复，她将楼兰王留下的唯一爱女遣送至千里之外，要她一辈子饱受流离之苦。”

侍卫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一字不漏地汇报给主上，希望主上圣明，能把怒火转移到真正的肇事者身上，不要让他成为牺牲品。

“和亲是吗？既然这一切由和亲开始，那就由和亲结束吧。”耶律骏冷魅一笑，眸中的血色愈加浓郁，阴冷无情。“听说，北苑的大郡主是匈奴第一美人是吗？”

北苑

“着王手谕，月华郡主古力娜扎天资聪颖，秀惠佳华，册封其为和硕公主，赐珍宝无数，为固匈汉两国友盟，永修秦晋，前往和亲。”侍卫带着耶律骏的王旨，前往北苑宣读。

府中一干人都恭敬地跪在地上接听王旨，北苑大王在最前头。

听到古力娜扎被封为和硕公主，阖府上下都欣喜若狂，顾盼交换着喜悦，却没想到最后竟是要将大王的宝贝送去千里之外的汉庭和亲！

所有人都为之一惊，其中最不能承受的莫过于爱女如命的北苑大王。在侍卫宣读完王旨后，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宣旨的侍卫开口提醒他。

“大王，请接旨谢恩吧。属下还得回去向王复命。”他举着王旨走到北苑大王面前，面露难色地看着他及他身后一群不堪打击的人。

这王旨，任谁都看得出来是明赏暗罚，他接了这得罪人的差事真是有苦说不出，可是，总比成为王盛怒下的替死鬼来的好啊。

“大王？”

北苑大王站起身，冷着脸看了他一眼，便怒哼着背过身去，众人都诚惶诚恐地劝解他着他。

“大王，这是王的旨意，您还是接吧。”

“请大王三思……”

府中的幕僚及几位在北苑中说得上话的宠妾都极力劝诫，虽然面前的这个人只是个普通的侍卫，可是他是奉皇命而来，就代表着耶律骏，大王如此傲慢无礼地对待他，便是对耶律骏不敬，这样的罪谁也担不起啊。

若是侍卫回王庭向耶律骏说些什么，不只是郡主，便是他们阖府上下都将大难临头了！

“是啊，大王，王命不可违啊。”侍卫举手抱拳。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饶他是北苑大王，所有的荣耀和富贵，不过都是耶律骏赐给的。如今，他府中人犯了这样的错误，只是命他一个女儿去和亲，还是以尊贵无比的和硕公主身份去的，便是对他的无限恩泽了。

“你们……”他们的话字字在理，他也却是没有能力在王的手底下保得住女儿，可……

他养了疼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如今眼看着就要被送去千里之外，这辈子怕是再不能相见了，他做父亲的怎么又能舍得，如何让他亲手接下这断送女儿一辈子幸福的王旨呢！

“古力娜扎谢主隆恩。”就在一干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声妙龄少女的娇咛打破了诡谲的气氛。

众人惊得抬头看去，竟然是古力娜扎！她手中赫然举着明黄程灿的王旨，神情平静，带着决然。

“皇儿！你……”北苑大王惊呼，不敢置信地看着仿佛一夜之间长大的女儿。

“父王，这是女儿犯下的大罪，就该由女儿来弥补，王这样的安排已经是看在父皇为匈奴征战多年，劳苦功高的份上了。女儿不敢奢求。只是……”

说到这，古力娜扎有些哽咽，水润的眸子里盈漾着泪水，“以后女儿，就不能再承欢膝下，侍奉父王了。”

莹亮的泪珠子从眼眶中滑落，娇嫩的粉颊上留下两道蜿蜒的泪痕，刺痛了北苑大王的心，连旁边一齐站着的女眷们也都伤心地掩面哭泣。

“呵呵。”相当于其他人的忧伤，古力娜扎本人的表现确实有些反常的冷静，她淡淡一笑，留恋地扫视了一眼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府邸，还有这些陪了她这么多年的人。

不管是真心的也好，或者是碍于她的身份也罢，至少，这么多年她过得很快乐。

“父王，保重。”古力娜扎再也不敢看面色凝重的父亲，强压着心中翻涌的情绪朝众人盈盈一笑，径直越过宣旨的侍卫向门外早就等候的马车走去。

这一走，便是一生一世了。

“大王，臣下告辞。”侍卫见状，忙向北苑大王道辞，随着古力娜扎的身影赶去。

来到王庭后，有侍女为古力娜扎打扮梳妆，胭脂点唇，黛墨描眉，云鬓斜簪，顾盼生辉。

裁剪合体的嫁衣包裹着凹凸有致的身段，艳丽的红衬得她毫无血色的脸愈加苍白，往昔的明艳动人不复存在，此时的她只是一具美丽却没有灵魂的木偶。

有时候，我们疼到受不了，以为是极致。却在遇到更淋漓的痛时，才明白，那些疼太过微不足道。

“郡主……哦不，该是公主才是。”侍女为古力娜扎理了理腰间璎珞，赞叹地端详着这位艳冠塞外的美人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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