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弱水篇(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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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席一时的沉默起码说明了他所隐瞒之事在其心中确实不一般,白祈微冷的目光看了有一会,随即也是闭口不谈此事,在这时间上,青挽那孩子也该从昆仑山回来了。
连席突然抬头,见着眼前人脸上像是覆盖上的一层不能看明的神色,眼底的光芒是暗了暗,天君接手天宫不过两万年时间,而他的品阶虽没有很高,但年岁也长了十万年之久,这十万年间……天宫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古神湮灭后,天地一度陷入恐慌之中,只不过后来明确的分了三界,三界各有统帅领事,便是也断断续续的无争端的度过了这几万年的时间,九重天上见过古神的神仙并不多,因之他掌管命簿一职,已算是最早的一批身处天宫的神仙了。如今司命神君的品阶于他的仙龄来说确实不相称,可是这司命二字,俨然已是他的另一个名字。
“连席始终记得还未还上神一个人情,日后若是上神有所要求,连席将尽力而为。”这番话说的很明,白祈是淡笑不语,但是眼底的冷光没有半分消减,青挽如今已经上了九重天……之后的事情,暂时不是他能控制的。
“有神君这句话,跑这一趟天宫似乎也值得了。”听来实在是客气之语,只不过白祈真正想说的,还是后面这句话,“天君将如何处置司法神君明渊暂未知晓,但是本上神觉得……神君应当提醒下天君,司法神君的来历可不简单。”自然是不简单的,这一点或许天君尧翼也已经知晓了。
连席抿了下唇,似乎在思虑这后半句话的意思,人脸上不见任何神情,天君乃是天宫之主,自当知晓天下之事,而池祈山的上神白祈乃是最后一位上神,地位自是不言而喻。可是司法神君明渊的来历尚未得知,不知天君该如何处置下去,二十四道雷劫只是处罚手段,最后还未定罪。
细看白祈的脸上有些担忧之色,今日天宫是一定会发生一件大事的,天君也是一并将之处置了。当年青挽来到池祈山,他也该想到会有今日这番局面,青挽乃是那人的重生,或许与明渊之间的纠葛在上一世已经有了,并且还未解开,到这一世……两人互不相识,恐是天地间也唯有他与昆仑山之主还记得这段往事,有关十瓣荼蘼与古神的过往。
连席深思过后的话还未说出口,不远处就传来魂摄铃的声响,一阵一阵的传来,便是心下一沉……目光幽深的看着眼前脸上不动声色的人,白祈心中其实升起了些许的不悦,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人,六七百年的时间留在了池祈山,他白祈的弟子,哪是那么容易定罪的,更何况为的那盏灯,天君心里已是有数的。
“上神,请恕连席要赶过去天殿了。”连席起身,神情中的清寒又如数恢复,魂摄铃更像是天宫的召集令,每当有大事公布的时候便会响起,而这铃声自北荒一战后便被从未响过,今日……不知是怎样的大事。
白祈点了点头,没有只言半语。
连席已经向天殿那边的方向走了,因着司法神君一事,天君让他暂时代理司法神君一职的职务,今日必须要在场的。
白祈一动不动,摆在眼前的是一杯没有动过的仙露,这天宫的东西未必比池祈山好上多少,能与池祈山比上一比的,或许就是麒麟儿时常惦记的长了神山蘑菇的昆仑山吧,有关昆仑山的传言比起九重天来是更多的,也是更为玄秘的,古神留下了无望海,留下了与之同样神秘的昆仑山。
包括昆仑山之主西王母……同样是个神秘莫测的人。
青挽站在天殿内,一脸的冰寒,手上紧紧的拿着的是那盏灯,她费了一番力气从天君尧翼的寝殿中拿出,青色的灯火亮着,她眼底的光芒闪了闪,也犹如夜间萤火,池祈山是很难看到这般颜色的。
但人脸上的神情还是一怔,青挽看着眼前缓缓现身的人,眸色因着眼前的光……一如池祈山那片碧漾的池水,淡淡的绿光很是吸引人。
“将长青灯交还,本天君还可从轻发落。”天君尧翼的神色很是冰寒,刚才视线只是落在了眼前人手中的长青灯上片刻,又是放在了眼前人的脸上,这张脸……总觉得曾经在何处见过。
向来白祈极少出池祈山,也是极少露面,其收下的弟子更像是从未出现过在他们面前,九重天上的一众神仙中见过池祈山弟子青挽的也是少数,便是今日这回……换了一身侍女的装扮,直接进入了他的寝殿。
青挽面色有些苍白,但是目光依旧有些恍惚,手中的灯火摇曳不止,这长青灯拿在手上竟有一种烧灼感,她的视线落在灯上,脑海中逐渐浮现了一些不太清楚的画面,一条缓缓流淌的河水,两岸的青岚,这处地方……如此熟悉却又像是不愿记起。
“青挽想借此灯一用,还望天君成人之美。”这句话原本不像是她会说出口的,只是仔细一看时,人眼底含着的泪光看起来实在令人怜惜。
天君尧翼站在高处,看着底下站着的人,眼眸中的神色也是看不太真切。
“偷盗长青灯乃是大罪,池祈山青挽……若是再不将灯还回,将要受轮回之罚。”尧翼的声音如同从天边外传来的一般,带着七分冷意三分不悦,可是这语气中的不悦之意,实在不像是因为这偷盗长青灯一事。
青挽将手中的东西抓的更紧了些,眼底满是拒绝,便是突然抬头看向眼前之人……眼底的狠意很浅,可是却并不是没有。
尧翼微眯着眼,脸上似乎还浮现了惊讶之色,眼前之人这般的情绪倒是不曾见过。
白祈就在天宫,可是眼下都没有过来,是觉得自己无能为力,还是心中已经有数了。
“不还……”尧翼吐出这两字,也不知是带着无奈之意还是冷意,神情中像是同样带着一层也从未在他人眼前表露的情绪。“连席,之后的事情你处置吧。”留下这句话,人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尧翼的身形自是挺拔的,可是背影有着说不出的感觉变化,不像是刚才来之前的模样。
连席点了头,脸上带着点看不透的神色,看着眼前不远处的人……目光略带几分深重。
眼前的人……白祈上神来此的目的就是为此吗?
“将司法神君的仙体带上来。”略微凉薄的话从他的口中吐出,连席是见着眼前一身青衣甚至染上了斑斑血迹的人这一瞬间煞白的脸色,那狠狠咬着自己唇瓣的动作带着几分无声的抗议,他也是见过白祈上神的弟子几面,每回都是冷冷的模样,像是不太会有感情的人,可是眼前的人……想必是愤怒夹杂着绝望,这种感情,从未想过。
青挽的身子是控制不住的在颤抖,就像是现在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控制不住的去想以往与那人之间的每一回见面的场景,手中的灯已经拿不住了,也是突然间长青灯从手中飞走,青挽猛然抬头看向了眼前的人……司命神君连席。
两人对视的一刻,连席是深刻感受到了眼前人的绝望,这般情绪已不像是不过认识了几百年的朋友,而是带着绵绵长久的情意,曾经跨过了时间的长河,度过了冥河生死,到此时依旧至死不渝。
身后踏来的脚步声一顿,青挽迟迟没有转身,可是脑海中像是浮现了那人难得一笑时的模样,浅淡的笑,却在她脑海中留下了抹不去的影子。
“神君……”两位侍卫将人抬来后又离去,放在地上的……是同样一身血迹的司法神君明渊。
青挽的视线最后落在这一处位置时,眼底强行掩饰的泪水已经流了下来,可是人脸上的神情反而是僵硬了,太多的情绪已经没有表露出来,人慢慢的蹲下,伸出的手却迟迟不敢触碰地上的人儿。
“弟子青挽,眼下认错还可从轻发落,天君所言必定是真的。”连席的神情中流露出一抹奇怪的神色,可是又转瞬即逝,刚才与白祈的话在脑海中重复了一遍,停在那一句话时……眼底的眸色却是沉重了不少。
眼下已经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甚至魂摄玲的声响都没有,青挽最后将明渊脸上的血迹擦掉,一点一点的很是小心翼翼,眼底的神色又是以前那般清冷中的模样,仿佛刚才为之流泪,为之神伤都是虚假的。
连席一时不语,天君让他来处理的意思已经很是明显了,这份罪名必定是定在眼前人身上的,虽不知原因为何,可是眼下……必定而为。
“明渊……”这两个字是颤抖着说出的,青挽放在地上的人儿脸上的白皙带血的手也是微微颤抖着,此时白祈慢慢的走了过来,脸上的神情没有透露任何心思,但是白祈放于身后的手……也有几分颤抖的迹象。
“司命神君这是……”白祈一如既往的清冷的声音在殿内响起,这熟悉的声音多少唤起了地上的人的意识,青挽缓缓抬头,带着几分茫然,看向了白祈的方向……喃语了几个字,轻启的唇瓣毫无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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