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冥器惩罚知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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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帘随着微动的清风旋开旋合,仿佛在配合李柏翘讲述的故事里,神秘的走向和不可解释的结局。
程小雨已从恍惚的神情中清醒,却并不打算买他的账。她挪了挪椅子,背部脱离了木质靠垫,坐直的身姿,交叉铺于办公桌台面的双手,无不透析出将方才的言论视若无稽之谈的内心。
果然,当她酝酿完毕情绪,便劈头盖脸地向他呼道:“哼,迷信!柏翘,想不到你作为一个警务人员,居然不是去搜寻更有事实依据的调查结果,而是相信当地人的胡言。”
李柏翘并不急着反驳,只是故弄玄虚地说:“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混入直辖那个村寨的公安机关,借阅了关于这单case的备案卷宗。其实当时内地警察也不是没做事,他们第一时间展开了侦查,还做了假体实验,结果却证明那个学者的确是自己跌落而不是被人推下山崖的。另外尸检报告提到他体内没有任何违禁药品的成分,也就是说没有吸粉,没有吃错药,没有吃带有昏迷作用的感冒药等药品——啊,对了,在内地吸食大麻都是违法的呢。最后,他们把那单case定为意外。”
组员们听罢描述,相互交换了眼神。光影明灭,给室内的悬疑氛围更增添了几分惊悚气息。一丝诡秘晕开在空气里,微微加速的心跳,起伏在彼此之间。
李柏翘侧目而视,忽地把嘴角向上翘起,语气已全然换了一种情绪:“差点忘了,给你们带了手信(礼物)回来。”
“手信?”何礼贤准确地抓住了关键字,两眼放光地升了音调。
“臭小子,有手信也不快点拿出来!”钟立文拍着李柏翘的肩,“不满意我们不收的啊。”
李柏翘在众人期待的目光里翻开了随身带的包,淡定地掏出几件物品,依次放于桌上:“人人有份,永不落空。”
是一堆长腰暮鼓。从造型到体积,皆与A team正在侦破的案件中的证物所视无差。
“啊啋,你是痴线了?还是痴线了?还是痴线了?”
“好心你,想死就拿三尺白令勒死自己啦……不要来害我们……”
“青蛇竹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者皆不毒,最毒男人心!”
“我拒绝收货,要收你自己带回去玩个够!”
…………
抱怨声,吐槽声,骂声,一时间此起彼伏。
韦世乐饶有兴趣地把玩着桌上的一堆批量生产的物件,好笑地说:“你刚刚讲完那位盛姓学者因长腰暮鼓而意外身亡的故事,这个时候拿这么多这玩意儿出来,不就是想报大家没有思念你之仇?”
李柏翘隐约地脸红起来,有一点被拆穿了阴谋的尴尬,随即又口快地解释:“各位不要误会啊。按照S族的习俗,的确有非红身人私自拿走长腰暮鼓会招致不详之祸的说法。不过呢……”他拉长了字音,来显示后面的话锋徒转:“如果不是私自拿走,而是光明正大地‘请’回来,就完全没问题啦。”
“说人话。”“请详细解释你的意思。”
程小雨与许文诗不约而同地开口,而后相互对视,一笑嫣然。
“其实,在S族,男子成为红身人以后,就获得了出师的资格,而没有收徒弟的那些红身人,叫做‘断头师’。只要断头师为长腰暮鼓做过法式,就相当于给它们开了光,免却了一切祸端,自然可以带回家啦。”李柏翘解释的时候,连头发都仿佛在为自己的功绩而微笑,“我等了好久,才等到他们的法式大会,专门请一位德高望重的断头师把这些统统都开了光,才带走的。”
顿了顿,他继续道:“所以,现在李益达和后面那位死者的死因相当清楚了啊。”
“是什么?”钟立文把脖子伸长,好奇宝宝上身。
“因为他们没有开光啊!”李柏翘为自己的结论而得意。
“且……”
他再一次被集体鄙视了。
“喂。”挫败感顿时席卷了这位面容干净的见习督察。他觉得自己很不走运,在独自一人奔忙了数日却无人问津之后,他英明的形象在这群精英同事面前,再次毁于一旦。
“其实,你们真的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吗?”他开口,企图挽回一点点尊严,“长老告诉我,虽然现在长腰暮鼓也作为旅游纪念品出售,但毕竟不同于其他普通小商品,所以每一只售出的长腰暮鼓,都是有记录的,并且有对应的开光大师名录。我查过,根本没有李益达的记录。也就是说,李益达那只长腰暮鼓不是通过正常渠道得来的啦。至于另一个死者,我根本不知道,所以也就没有查。”
“不是通过……正常渠道……”程小雨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脑中被火花碰撞,却始终少了一条***。她弯下腰身,仔细地把玩着李柏翘带回的六份礼物,手指一一抚上它们表面,细腻地摩挲着凹凸不平的浮雕,以及镂空的花纹。突然,她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地,双眼明媚起来。
“啊,头儿你看,柏翘买回来的长腰暮鼓表面只有三个孔,每个都只有三个孔!说好的背后三个暗孔呢?差评啊简直!”
咦?!
韦世乐顺着她的提示俯身观察一番,果然,产自S乡的手信,与本案中的关键证物,在构造上是有区别的。
他当机立断地做出决断:“炒粉,把物证送还给鉴证科,另外再拿一只柏翘带回来的手信过去,请他们仔细比对一下有什么差异,所有微小的细节都要直观的书面图文报告。”
“Yes,sir.”
何礼贤出门的瞬间,程小雨已然歪起头,奋力思索——还有什么不妥,在接手这件案子以后的种种异象……
Bingo!
“头儿,我有个胡乱的猜测。”
卢天恒很不友好地接过话头:“既然是胡乱的猜测,就不用说了。”
程小雨崛起嘴唇,做出些微委屈的模样:“又没叫你,我是跟Happy sir讲话。”
韦世乐直接忽略了老同学的言语,对她道:“广开言路,兼听则明。小橙子你说吧。”
“死者现场发现的物证,不是真的长腰暮鼓,或者至少不是S族人自己制造的。为什么会跟正规的长腰暮鼓有不同,那多余的三个孔加上原本的孔,排列出简单的乐器孔排方式,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我倾向于后者。”程小雨嘴皮子翻得飞快,条理却仍是清晰,“自从接手这单case以后,我已经两度出现幻觉,最近一次是刚刚。如果我没记错,小诗也是第二次出现幻觉了。”
许文诗简单地回忆,之后点头确认。
程小雨回以一个明了的眼神,自然地接下去:“我回想了一下,几次出现幻觉的地方,都是有物证,也就是伪长腰暮鼓在场的。我总觉得,物证做成类似长腰暮鼓的样子,不只是用来做样子告示众人死者的罪孽,更可能发挥着实际功效。但是具体是什么……还是等鉴证报告吧。”
这句话震惊了在场的几位男士。他们睁大了眼,仿佛看了一场新奇的魔术般地,听这位奇思妙想的女同事说出长腰暮鼓影响神智的观点。
然而韦世乐却向她投去赞许的眼光。他右手拇指与食指托住下颔,干脆地说:“全体stand by,迅速把各人手上的资料汇总。”
“Yes,sir。”
听起来异想天开、不可思议的猜测,本质却未必是天马行空。
比如现在,西九龙重案组A team的办公室里,队员们正在着手研究的案情新方向。
“内地长腰暮鼓那单案子的死者盛知儒是一位民俗学者,男性,籍贯在G市番禹地区。他生于1956年6月,1997年意外死亡于福建崇儒的S族村寨里,当地公安机关定为意外。他死后不久,妻子改嫁,与婆家彻底断绝了来往。他的女儿盛见明当时只有12岁,因为父亲身亡,妈妈又独自改嫁,只好跟爷爷、也就是死者盛知儒的父亲相依为命。大约在2007年,盛见明的爷爷也病逝了,盛见明办完老人家的葬礼便远走他乡,再没有人知道她的消息。”
每个组员的T.Pad里都收到了李柏翘刚刚通过WhatsApp传来的盛见明童年照。照片上的小姑娘梳着齐肩短发,双眸灵动至极,在阳光下爽朗地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以及好右边脸颊看的酒窝。
这样轻灵的女孩子,倘若能在健康的家庭里幸福成长,如今大概早已是娉婷佳人。
只是,命运没有如果,一切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的时光隧道可以载人回到过去,重来一次,扭转命运。多啦A梦的任意门和时光机都存在于漫画里,存在于人们对理想生活的幻想里,而改变生活走向的,始终是人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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