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无声，四周涌动着的还是夜色如常的空气。

自唐晓丹田内不断涌向楚嫣红的内蕴力量，却是一浪高过一浪，层层递进。

楚嫣红在忍受的边缘，额角、鬓边，颗粒般大小的汗珠，不断往外冒着。

还不等唐晓将最后一道力量运入楚嫣红的体内，交抵着的手忽然松开，是楚嫣红的手落下了。唐晓来不及收回气息，强行睁开了眼，“楚嫣红。”

楚嫣红口中含着的鲜血踉跄喷出，零星血渍溅到了地面，也不慎溅到唐晓的衣裙上。

“你怎么样了？”唐晓忍着丹田处气息的紊乱，她扶起倒地的楚嫣红。楚嫣红的脸毫无血色，身子一动不动。

“你说话啊！”

死亡的阴影突然笼罩住唐晓，楚嫣红奄奄一息的样子令她明白，刚才的功法，楚嫣红没能受住。

“你先忍耐一下，我这就替你疗伤。”因为楚嫣红的突然倒去，那股刚从唐晓丹田内出来的力量被反震回去，此刻正在唐晓的身体内四处乱窜。

双眼紧闭的楚嫣红突然握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唐晓的行为。

“你……”

楚嫣红还有反应，这让唐晓看到了一些希望。

“别再为我……浪费你的……功力了……没用的。”这一句话断断续续的，才从楚嫣红口中吐出。

“不试试，你又怎么知道？”

唐晓还欲将楚嫣红的身子背转向自己，楚嫣红紧紧握着她的肩膀，认真道：“你先听我说，有些事，我必须在自己死前和你说。”

“你……”唐晓奈不得楚嫣红分毫，她放弃替楚嫣红疗伤。逐渐恢复的理智告诉她，她之前输入的三种功法此刻正在楚嫣红的体内乱窜。

楚嫣红一旦压制不住，那么这三股力量便会在她体内暴走。唐晓若是再为她疗伤，只会加速楚嫣红的死去。救楚嫣红的可能已经变得微乎其微。

场间漠然落下了许多枫叶，黄色的飘叶落在地上，落在她们的肩上。

楚嫣红看着这样的画面，哀婉道：“你知道吗？曾经，我最喜的事，便是坐在枫树下，等他的出现。”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天天都能看见他，只要是约定了，他便一定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直到那天，我们约好了要见面的，可我等了他许久，都没有看见他出现。”

楚嫣红的手指随着语气的加重，更深地嵌入唐晓的手臂。唐晓明白，这是楚嫣红一直耿耿于怀的事。

“后来我才知道，不是他爽约，而是他已经死了。”

“被他的亲妹妹，媚娘害死的。”

唐晓不知道楚嫣红为什么会如此执拗地认为，是媚娘害死了钟修。她想为媚娘说话，话到了嘴边，没有说出口。就算她现在为媚娘说话，楚嫣红难道就会听吗？

唐晓选择继续听完楚嫣红的话。

“除了治好我这一身的怪病，我还有一件想做的事……”

“那便是杀了媚娘。”

就算楚嫣红垂垂将死，但那刻骨的恨意仍旧能将人吞吃。

恨意在遇到将死的生命后，就算再可怕，也都化作了不甘。

“谢谢你，我知道要你帮我治这个怪病还有可能，但若是要你替我杀了媚娘，我知道这不可能。”

“对不起。”千言万语，全都化作一句简单的歉疚之语。楚嫣红说得没错，她确实不能再替她做什么。

楚嫣红突然张嘴，不知哪来的力气，咬住唐晓的手臂。唐晓痛得表情扭曲，只一瞬，楚嫣红便松了口。

楚嫣红喘着气，这一咬是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这个，就当做是对你的惩罚吧。”

唐晓看见楚嫣红笑了，笑里还有不甘，还有不舍，但是最后都随着她的再次倒落而泯灭在凄霜寒风之中。

笑容还挂在嘴边，双眼满是不甘心，她已经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了，她不想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天边缓缓现出一道晨光，那是太阳在从东边天际升起。临死，楚嫣红终于看到了初升的太阳。

笑里的不甘和不舍被阳光驱散，她带着满意的笑容，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你看，太阳出来了。”

没有回应，唐晓低头发现楚嫣红正安详地睡着。

她苦涩着笑抬头，和楚嫣红一起看完这旭日东升。

黄土坡上，唐晓站在楚嫣红的墓前，由木头做成的墓碑被插进黄土里，上面刻着“楚嫣红之墓    故友立”的字样。

唐晓端着酒碗，“楚嫣红，我敬你一杯。”

碗里的酒，落了一些在地上，瞬间被黄沙吸附。碗里还剩下的酒水，唐晓仰头灌下。

她将水碗放到墓碑旁边，“我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看你。”

“你多保重。”

“再见。”

唐晓将脚边放着的包袱拾起，带着决绝离开了这里。

她从西李村出来，孤身一人继续走在茫茫大漠之中。这里再往前走，离南堂的地界已经不远。

前头出现了一个茶棚，唐晓正好也有些走累了，便往那边的茶棚去了。

“姑娘，您要点什么？”

唐晓环视四周，这茶棚是一个临时搭建的木棚子，棚子里摆了几张寥寥可数的桌椅，布帘后头应该是草草搭建的灶子。

“给我来壶茶，再来几碟你们这的小菜吧。”

“唉，好嘞。”

除了唐晓这一个客人，对面两张桌子上还坐着两批客人。看打扮，应该只是途经这里的旅人罢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旅途过后的风尘仆仆，唐晓不太在意这些人，而是别过眼去望着车棚外头的牛，还有牛后那一处盎然的绿。

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唐晓，她已经到了南堂地界，再往前走几步，过了那条护城河，便是南堂的边境小城碧水城。

“姑娘，这是你要的茶和小菜。”

“对了，小二哥，这里是不是南堂的地界了？”

“是的，姑娘，这里就是南堂。”小二哥将菜食摆到桌子上后，指着茶棚外的一条小路，热心道：“您呀，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大概三百里地，就能看见进城的城门了。”

“不过啊，小的还是劝您这个时候不要进城的好。”

唐晓闻言，惊讶道：“这是为何？”

“因为啊，此刻城内正在全城戒严，捉拿杀人要犯。我看您是外地人，应该是从别国过来的吧。”

唐晓惊讶小二哥的眼力，不过仔细想想，他把这茶棚开在这，南来北往，应该也是见识了不少人，能看出点什么也不足为奇。

唐晓漠然不语，没有告诉对方自己刚从西奴过来。

“您的身份，要是进城一定会被城门口的守卫拦下的。”小二哥将汗巾搭在肩上，指着小路的另一边道：“这条小路往左走，有一家城外客栈，我建议您啊可以先去那里，等城内风声没那么紧了再进城。”

唐晓礼貌一笑，道：“多谢小二哥。”

唐晓开始喝茶休息，对面那两桌的人听说唐晓也是要进城的，便主动搭讪道：“这位姑娘，也是要进城？”

唐晓没有说话，对于这种不认识的人，不理是她最好的处理方式。

说话的那人被唐晓这么冷漠对待，面色稍微有些难堪，他端着水碗走到唐晓近侧，“这位姑娘很是高冷啊，我和我家的几位兄弟也是要进城的，倒是和姑娘同路。”

唐晓夹了一筷子小菜到嘴里，继续不搭理这人。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我们大哥都和你说话了，你倒是回句话啊。”

桌子那边的一人站了起来，对唐晓的不懂礼貌感到生气。

“二弟，不要这样子。都说相逢即是客，你不得无礼。”

“大哥！”

被叫做大哥的那个男子使了个眼色，就将二弟想说的话唬了回去。

“既然姑娘不愿与我这素未相识之人结识，那在下便告辞了，姑娘慢用。”

唐晓还是不说话，那人便自觉无趣地回到适才坐着的位子。唐晓没有多加理会那些人，但是用眼角的余光，她能够感受到自那处不断传来的注视。

那人时不时拿眼望着唐晓，唐晓心中生出了警惕。

她简单喝了点茶，待歇息地差不多时，扔下几枚铜板，先于那群人离开了茶棚。

“姑娘慢走啊。”

唐晓走在那条前往小城的小路，在路的尽头真的出现了两个分叉口，左边是通往城外客栈的，而右边则是进入内城的。唐晓没有犹豫，选了左边的路走去。

店小二的建议，唐晓觉得在理。这个时候往城里撞，就算她不是杀人犯，也容易被御天翊知道她的下落。

还是先在城外客栈落脚吧，当然还有另外一部分原因。

唐晓不想在城门口和那群来路不明的人遇见。

往左侧，唐晓走了许久，奇怪的是，她没有找到店小二所说的那家城外客栈。

怎么会这样？唐晓一边狐疑着，一边立起警惕心往前走着。越是往深处走，她越发现涌动在鼻尖的气流的味道有些怪异。

明知不对劲，唐晓却依然继续往前走着。唐晓现在的这个反应，才让人觉得奇怪。

她突然顿在地上，两眼一闭，倒在地上。不多时，耳边响起了好几个人的脚步声，其中一人道：“老大，我们要怎么处置这个人？”

“现在官府正在四处抓我们，不能暴露我们的行踪，先把她抓回去。”

“好。”

昏迷的唐晓被这群人架着，继续往小路的深处走去。

唐晓仔细感知着四周，花香、虫鸣、鸟叫，这是进到了一个深林？

当她被扔在地上，感受到身子的疼痛以及疼痛中的冰凉后，唐晓明白自己应该是被关进了一个类似地下室的地方。

当她试探性地睁开一点时，周围没有人，她才敢全然睁开眼睛。如她猜测，这里确实是一个幽冷的石室。看着这建造，应该不是一时半刻建成的，而是有一定年头的了。

唐晓的双手被麻绳缚于身后，双腿也是被绑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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