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单薄被褥上的孙月娘，抬起手抓着叶桑的袖口，那双眼睛满是执着。

她只有一个想法，保护住自己的孩子……

“喝点药吧。”

叶桑看着孙月娘满脸的执着，不知道应该如何将丧子的这个消息告诉她，只是将孙大夫刚刚熬制的落胎汤端给孙月娘。

“这药能保住我的孩子么？叶桑求你保孩子，不要保我。”

孙月娘没有起身接那碗汤，双眼无神的盯着那只碗，喃喃道。

叶桑依旧没说话，过了好久，淡淡提醒道：“药快凉了。”

“他死了？真的没办法么？”

孙月娘见叶桑一直不说话，心里猜出来了什么，两行清泪沿着眼角滚落到头发丝里。

她强捂着自己的嘴巴，始终没让自己哭出来。

“让他离开的痛快些，对你对他都好。”叶桑将那碗药再次端给孙月娘。

孙月娘依旧无声的哭着，接着她缓缓坐起来，将那碗汤药一口吞下。

接着孙月娘感觉小腹一阵刺骨的痛意，犹如一个螺旋在自己肚子不停的翻滚。

叶桑扶着孙月娘躺下，掏出银针，打算为孙月娘施针，让她忘记这短暂的痛意。

“叶桑，你这针下去，我是不是就不会觉得痛了？”

孙月娘出声询问，见叶桑点头，握住了她的手。

“我不要忘记这种痛苦，这是我的孩子带给我最后的感觉了。”孙月娘握着叶桑的手。

从这个孩子到自己的肚子里开始，她经历过呕吐、孩子踢她等等各种即将为人母的感觉。

她很珍惜。

甚至幻想过等这孩子出生后，村子已经结束逃荒，她为孩子攒钱读书，或者让孩子跟着赵大爷学习打猎等的各种想法。

如今，这个孩子要去了，她想陪着这个孩子痛一场，总比身子不痛，心如刀割要好。

“好。”

叶桑尊重孙月娘的想法，她搂着孙月娘的肩膀，一只手里紧握银针。若是孙月娘痛晕过去，她就马上急救。

孙月娘痛了差不多两盏茶的时间，这段时间，孙月娘死死咬着棉被，愣是没有喊出一声。

她怕她的哭声吓到这个要离开的孩子，也怕自己会再次舍不得。

“大嫂，你跟我住一起吧。”

过了不久，赵芳跟赵福商量过后，打算接孙月娘跟他们一起住。

王翠花家里女眷就一个帐篷，她流产后身体虚弱，一个人占了一半的帐篷。

留在这里还要跟王翠她们三个人挤在一起，别说做小月子，就是休息也压根休息不好。

反观赵福带着赵芳，人少，帐篷也大，而且赵芳想贴身照顾孙月娘。

“你去吧，你在这里也睡不好啊。”

王翠花正愁不知道如何面对孙月娘，闻言勉强笑了笑，巴不得她跟赵芳一块走。

“娘，赵有力杀了你的孙子，你也是帮凶，你居然还能笑啊。”孙月娘看着王翠花脸上的笑，拳头紧攥。

王翠花听到孙月娘的话，脸瞬间就拉了下来，她克制自己的怒气道：

“我什么杀了你的孩子，再说，有力也不是故意的啊！难道，你还想让我们给你赔命不成？”

“我倒是想，你们敢赔么？”

孙月娘斩钉截铁说完，气得王翠花转身出了帐篷。

“你现在不合适动怒，伤身。”

叶桑正好在孙月娘的身边，看到她紧攥的拳头，出声道：“不过，你可以看别人动怒。”

闻言，孙月娘有些错愕的看向叶桑，但是眼睛瞬间亮了。

“赵芳，谢谢你的好意，我打算继续在这里。”

孙月娘安静了很久，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叶桑说得对，她现在是不能动怒，但是可以惹别人生气，也可以折腾别人。

“孙月娘的孩子真的没保住么？”

李氏看到叶桑回来，担忧的拉着叶桑问东问西：“那月娘的身体有没有受影响啊？”

“你要给人家开好一点的药。”

李氏说着，又想说什么，就将叶桑将一只野母山鸡交给婆婆。

“娘，我在山上抓了一只山鸡。”

李氏将那只野鸡接过，接着脑海恍然闪过什么，拉着叶桑念叨道。

“叶桑，你不会是觉得我会炖鸡汤给她的儿媳妇吧？”

李氏嘴里的那个“她”指的是王翠花。

自从李氏嫁到赵家来，王翠花就联合婆婆冯花菜一直欺负她。导致两家分家后，李氏提到王翠花语气、神态都不是很好。

如今王翠花的儿媳妇小月子，她是绝对不会去给孙月娘送汤的。

不过第二天一早。

浓厚的鸡汤香气，就从赵家的二房的帐篷附近散开。

等叶桑起床吃饭，便见赵大满正在给刘春娘喂鸡汤，赵三芦正在给叶桑跟赵四谷舀鸡汤，独独不见婆婆李氏。

“娘应该是去给孙月娘送母鸡汤去了吧。”

叶桑从帐篷里探出头，果然看到李氏端着一碗鸡汤，朝着王翠花家的方向走去。

李氏固然好心，但王翠花会不会觉得是嫉妒？

李氏送完那碗鸡汤后，出帐篷刚好遇见了满脸怒气的王翠花。

身后，孙月娘端着李氏刚刚送的那碗鸡汤也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娘，你跟二弟打算什么时候给我的孩子偿命？”

孙月娘当着村子里的人，大声喊道。

“你们杀了我的孩子，就对我不管不顾，连口热水也不给我喝，是不是也想我一起死掉啊？”

孙月娘说完，站在原地嚎啕大哭。

“我什么时候不给你吃的了？”

王翠花瞪着孙月娘，她今天早上刚炖了半只腊鸡给孙月娘补身体。一向从来不挑食的孙月娘，直接说腊鸡太咸了，然后当着她的面，将碗丢在了地上。

“我做小月子不能吃咸的，娘难道不知道？”

孙月娘说着又开始哭了起来：“对啊，你又没做过小月子，你又没死过孩子。”

“我到哪里去给你找新鲜的母鸡炖汤？”

因为孩子是被赵有力推倒流掉的，王翠花对孙月娘多少有些愧疚，此刻只能努力隐忍着自己的脾气。

“二婶都知道不能给做小月子的人吃太咸的东西呢！”

孙月娘将手中的新鲜鸡汤给众人看，边说边哽咽道：“娘，您大概还没有二婶对我用心吧？”

王翠花的目光蹭的一下落在李氏那还没远去的背影身上。

李氏来送鸡汤，能安什么好心？

王翠花冲出人群，直接朝着李氏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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