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章 吹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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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影给云黛准备的这处院子位置很偏僻,却极为幽静,并不会有人来打扰。
院子里摆着各[se]灵花,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入眼便是一片姹紫嫣红,这里的整体的地势较高,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向下看去就能看见翻涌的海水。
[lang][chao]声卷卷袭来,云黛在院子里闲逛着活动了一下,她昏迷了整整一年,突然下床走动,竟隐约有种自己的身体仿佛根本不受控制的感觉。
云黛很快拔出醉流鸢来舞了一会儿,许久之后她才觉得血脉开始热络,而四肢也逐渐变得灵活。
让云黛有些没想到的是,朱宁几人竟没回太归门,而是和她一样在镜花岛待了整整一年,因此云黛苏醒的消息刚一在镜花岛传开,他们三人就兴高采烈地跑来看望她了。
朱宁见到云黛后几乎喜极而泣:“云道友!你可算是醒了!”
她激动地拉起云黛的手,表现得稍有些夸张,不过云黛倒是看得出来朱宁是真心替她高兴,她不免有几分感动。
因为魔域并未在太归门管辖的齐洲作乱,所以太归门反而没什么大事发生,朱宁见云黛昏迷了,干脆就跟着一起留在了镜花岛,加之镜花岛本就战力不足,她留于此处多少也能帮些忙。
据朱宁所说,神都趁乱派兵攻打镜花岛一事已在七宗间传开了,太归门掌门,也就是她师父,得知此事后立即跃跃[yu]试地打算用这件事向神都讨说法。
正好南宫家家主,南宫明洋被云黛所杀,祀灵女官图秋冶又被云黛断去了右臂,神都的战力大大受损,太归门掌门早看神都不顺眼了,就等与魔域的大战一结束,太归门就打算联合七宗一起打压神都。
朱宁提起此事时,一脸的振奋,云黛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毕竟在她看来,整个神都势力中,真正难以对付的只有一个青渊帝,只要青渊帝不被击败,神都是不会倒下的。
更何况七宗之中,桂心宗和锻灵山庄门内已聚集了大量的世家族人,他们必定是会倒向神都的,如今天授城情况不明,但天授城的掌门却被沧曜斩杀了,所以与魔域的大战结束后,天授城肯定会出现一次大变革,最后会是何种结局,谁也不知道。
在镜花岛与神都的大战中,朱宁也出了不少力,所以镜花岛的弟子们对她极为尊敬,时不时便拿些岛上的灵果灵花来赠予她,因此朱宁在镜花岛生活的这段时间,[ri]子倒是过得比在太归门还滋润,一时之间还有些乐不思蜀。
朱宁很快便与云黛约定好了,待到云黛见完花重影后,就与她一同离开镜花岛。
齐洲与云洲毗邻,他们也正好顺路。
朱宁拜访完了云黛,镜花岛的周颖和舒小依、舒小雯这对姐妹也一同来看望了云黛,比较惊喜的是,周颖经过了这一年的时间,修为也突破了瓶颈,从第五境突破至了第六境,镜花岛的六境弟子也算是又多了一位。
舒小依和舒小雯曾与云黛在一条船上对抗过神都,她们也亲眼见证过云黛是如何击退图秋冶的
,所以她们对于云黛非常的敬佩,在得知云黛苏醒后,她们也很高兴。
几人随意地聊了聊近况,待到她们离开时,已是中午。
这处偏远的院落又只剩下云黛一人了,考虑到之后大概不会再有人来了,云黛便干脆将醉流鸢放到了一旁的石桌上,重新返回了屋子。
她抓起了挂在腰间的聆风玉符,开始回复积攒已久的消息。
这一年的时间里,芳久凌和沈长玉都给她发了不少消息。
两人都听说了云黛在镜花岛的所作所为,且在得知她陷入昏迷后,表现得很是担忧。
沈长玉事无巨细地将万仞阁的情况都讲给了云黛听,据说自云黛从剑冢拔出醉流鸢后,整个万仞阁内的风向就变了,上到长老,下至杂役弟子,大家都已经隐隐在心中将云黛当成万仞阁真正的领头人了。
静隐尊者虽是圣尊又是掌门,却几乎已经被整个宗门完全忽视了,后来沧曜跑来[sao]扰万仞阁时,更是完全没将静隐尊者放在眼中,张[kou]闭[kou]就是要找云黛,甚至还对静隐尊者做出了一些言语上的羞辱,大概就是,这掌门之位怎么也该让云黛来做才对,他一个老废物实在不配。
总之沈长玉只用一句话来形容了一下静隐尊者现在的情况。
他说:“掌门师兄他大概是被刺激疯了。”
云黛在镜花岛斩断图秋冶右臂的壮举传回云洲之后,沧曜就直接率领着一众魔将跑去秀洲了,静隐尊者也干了件大事,他不装了,在宗门集会上当众提出要与叶兮颜结为道侣。
万仞阁的几位长老差点被静隐尊者吓死,据说他们轮番跑去规劝,可静隐尊者却一副铁了心要和自己徒弟成婚的模样,谁劝都没用。
后来几位长老又跑去劝叶兮颜,谁知叶兮颜期期艾艾的一句“这是掌门的决定”就把长老们给怼回去了。
是的,这是掌门的决定,万仞阁的长老们都是几百岁的人了,他们也不可能去为难叶兮颜一个小姑娘,于是这件事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定下来了。
万仞阁的一众弟子们在经过了激烈的讨论后,最后也心平气和地接受了。不过这也让万仞阁的众人更加不待见静隐尊者这个掌门了,但静隐尊者却好似已经完全不在乎了,他现在俨然一副,只要能和叶兮颜长相思守,他什么都可以放下的模样。
云黛倒是不记得前世的叶兮颜和静隐尊者有过这么一段,不过也说不好当年的他们是不是私下里定了情,只是她当时活得浑浑噩噩,根本不知道罢了。
否则她师父也不至于在她因被心魔侵袭,断了叶兮颜的心脉后,愤怒到不仅剜出她的先天灵骨替叶兮颜疗伤,还废了她的右手和一身的修为。
只是云黛还是想不明白,叶兮颜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她不会真的想和静隐尊者结为道侣吧?虽说静隐尊者好歹也是圣尊,但他又不可能去入赘神都,叶兮颜一个神都储君,难不成还能嫁来万仞阁?
沈长玉还告诉云黛,静隐尊者和叶兮颜的结契大典就定在了半个月后,宗
门上下都已经开始为掌门的婚事忙碌起来了,虽说这情况实在有些奇怪,但静隐尊者非要以掌门的规格和自己徒弟成亲,别人也阻止不了。
修仙之人本就以实力为尊,静隐尊者一个圣尊,大家最多在他背后骂他为老不尊,也不可能真当面和他对抗。
算算时间的话,估计等云黛回到万仞阁后,正好能赶上自己师父和是师妹的婚礼。
这还真是太有意思了......云黛在想,若是她赶在静隐尊者和叶兮颜的婚礼上,揭穿叶兮颜的身份,指明她拥有另一件齐天之宝琉璃玲珑心,她的师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芳久凌给云黛发来的消息中也提及了此事,不过她作为和叶兮颜一样来自神都的叶氏女,对此事的看法就与沈长玉完全不同了。
她告诉云黛,叶兮颜会有此举,恐怕是因为她快回神都了,她本就是因为想要夺取云黛的先天灵骨才来到了万仞阁,如今云黛已有第七境的修为,早已脱离了叶兮颜能够掌控的范围。
她大概率会选择回到神都,再由青渊帝出面来对付云黛,从而抢夺她的先天灵骨。
所以叶兮颜是必不可能真的和静隐尊者结契的,她这行为更像是想要诓骗静隐尊者为她做什么事,等她的目的达成了,她肯定会在临近结契前抛弃静隐尊者,再回到神都。
到时任是静隐尊者再厉害,也不可能在青渊帝的眼皮子底下,将她的侄女,也就是神都的储君带走的。
芳久凌的言辞里倒是并未提及青渊帝会接她回神都,她似乎还并不知晓此事,云黛也没主动提,毕竟见到芳惊刹的事情形实在有些奇怪,加之芳惊刹似乎正在用什么手段时时监视着芳久凌,让云黛总觉得有些不安,所以她现在还没想好要如何将这些告知给芳久凌。
回复完这些消息,云黛就低头看向了自己指间的黑[se]傀儡戒,她的唇角很快就扬起了一抹笑意。
“我将斩月放在外面了,你还不出来吗?”她问道。
没有人回答她。
云黛笑了一声:“说个你可能感兴趣的事,是有关于叶兮颜的,还是个大喜事,她要成亲了,大概就在半月之后。”
戒指中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谢映玄倒是难得表现出如此执拗的一面。
“你若再不出来的话,我就......”这次还不等云黛将话说完,一团馄饨之气便从那枚黑[se]傀儡戒中飘[dang]而出,在她身旁逐渐形成一名少年的模样。
他的手从她指间穿过,紧紧地与她十指相扣,他闷声道:“云黛,别不要我......我对叶兮颜的事也不感兴趣。”
云黛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谢映玄却并不望向她,而是垂下了视线,显得有些落寞,又带着某种很莫名的倔强。
“没吃醋,没生气......也没哭。”
他好像早知道云黛会问什么一般,率先回答了出来。
云黛却道:“我又没想问这个,我是想问你的伤如何了?我记得我昏迷之前,你伤得很重。”
谢映玄似是怔了一下,随后他便道:“不必担心我,我早已无碍。”
云黛点了点头,也对,都过去一年了,再重的伤也该好了。
于是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云黛突然道。
谢映玄默默地摇了摇头。
“叶兮颜她......”
她话还没说完,谢映玄就立即打断了她,他抿唇道:“别提她,我不想听到她的名字。”
云黛张了张嘴,她奇道:“叶兮颜好歹也是制作出你的人,更何况变成傀儡前的你......不是与她很是恩爱吗?你对她这么冷漠?”
“那又不是我,”谢映玄回答得毫不犹豫,“她总将我和她喜欢的那个人当作同一个,可我只是我,我不是她期望的那个人。”
云黛看得出来谢映玄的确很不愿意提及这些事,她想了想,便干脆转移话题道:“我与斩月......”
可是身旁的少年却又一次地打断了她:“你不必与我解释。”
说着他又很轻地补充了一句:“我并没想过要独占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就好。”
云黛慢慢皱起了眉头:“可我也没想过,要和除你以外的人......”
她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谢映玄则露出了吃惊之[se],他转头看来,似是不解:“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意思,”云黛叹了[kou]气,“我不知你为何总以为我想要同时和多个人......我从没有过这种想法。”
“斩月是我的剑,花予和花墨是我的侍从,他们与我的关系,对我感情,并不参杂其他情愫。”
谢映玄突然就明白了什么,他轻声问道:“云黛,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算是你唯一的情人吗?”
他转头看向她,睫毛轻颤着,语气也轻轻的,带着小心和忐忑。
“嗯......不算吗?”云黛理所当然般地反问了一句,于是身旁少年的呼吸也变得局促了起来。
可他还是问道:“如果他对你......也如我这般呢?你一定会选择你的剑吧,毕竟我只是傀儡,我要如何与他比?”
云黛愣了愣,意识到谢映玄是在说斩月后,她几乎毫不犹豫道:“他不可能的。”
她前世与斩月朝夕相处三百年,他也没表现出对她有男女之情,没理由今生才认识,他就对她有什么念想。
云黛始终觉得,斩月如今偶尔表现出的争风吃醋的一面,是剑对主人的占有[yu],并不涉及其他。
谢映玄对此却很执着:“我是说......如果......”
“如果?”云黛皱起了眉头,在面前少年的追问下,她还真下意识思考了起来。
如果斩月真的喜欢她的话......可是还未等她真的想明白,谢映玄却突然搂住了她,他捧起了她的脸颊,封住了她的唇。
云黛好半天才反应过
来,她慢慢地抬起胳膊,攀上少年的肩。
玉簪很快从发间滑落,跌至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纱帐垂下,遮住了倒于榻上的两道身影。
“云黛,”谢映玄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祈求,“别想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云黛只觉得身上的少年实在太热烈了,傀儡是没有体温的,所以他本也该是冰冷的才对,可云黛还是止不住地出了一身热汗。
薄衾很快便在一层层[dang]开的涟漪下滑至了地上,云黛伸手想去抓,却捞了个空。
“谢映玄......”她唤他的名字,想让他去捡。
少年却紧贴在她耳边,艰难地道:“云黛,再等等......我停不下来。”
他确实停不下来,那种强烈的上.瘾感甚至让他觉得有些可怕,他像是被某种触感[cao]控了,总在一切发生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可他却仍觉得不够。
云黛并不喜欢出声,不时的溢出的鼻音也很细微,但因总是紧贴在少年的耳边响起,便仿佛是她只说与他听的呢喃情话,每每传来都会令少年的耳垂泛红,心跳加速,于是高频的起落总在这时骤然发生,因那份突如其来,她猝不及防之下,便再难收住气息,在轻柔到几乎陌生的嗓音中,她总会无意识地小声唤他的名字,但持续片刻后,她又会重新抿上唇,将那些声音咽下去。
谢映玄从未有过这种体验,每每听她在他耳边唤他的名字,都有种很强烈的酸涩感从他的耳垂开始慢慢攀爬,沿着四肢百骸爬遍每一寸经络,他喜欢她,他太喜欢她了......
斩月坐在屋外的石桌上,一动不动地望着那两道被窗户框住的影子,像是自我折磨般地将那些画面都映在了眼底。
云黛没有将醉流鸢完全回鞘,她没将他关起来,却又肆无忌惮地当着他的面这般,他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根本没想躲着他,所以......她是在[bi]他接受吗?
就像是其他剑修也不会在寻找道侣时,刻意避开自己的剑灵,没有哪个剑修会和自己的剑灵相爱。
云黛也从来没爱过他......
在短暂地安静之后,那[shu]悉的声响又从屋内传来,他们仿佛沉迷于此,根本停不下来,也不愿停下,此处无人打扰,他们便要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直至彻底满足为止,斩月终于移开了视线,化为一股青烟融入醉流鸢中,消失在了原地。
当夕阳从窗外投来,在地上照出一块橘[se]的斑驳,一切才停歇。
云黛枕在谢映玄的胳膊上,她转过头,视线向窗外看去,恰好便落在了那柄摆在石桌的剑上。
她没限制斩月的自由,她不想让斩月觉得,她会为了谢映玄将他关起来,她一直希望斩月可以和谢映玄好好相处,希望他能明白。
身后的少年在这时伸出胳膊,搂住了她。
“云黛,”谢映玄突然道,“你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云黛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了他。
“就是觉得你好像......比以前的情绪更多了。”谢映玄轻轻皱着眉,他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只是云黛苏醒之后,给他的感觉就与以前很不同。
云黛“嗯”了一声:“我的无情道突破到了破情境。”
谢映玄露出了疑惑之[se]:“为何无情道突破了......反而会有情绪?”
云黛倒是很耐心地跟他解释了起来:“我以前也以为无情道是需要压抑情绪的,所以我总将情绪封存,以为不去触碰便算是无情了。”
“但突破到破情境后,我却发现,情感越是逃避,反而越容易成为执念,只有真正去体会过了,才能淡然处之。”
就像无情道的最终境界是忘情,而非断情,一字之差,意思却完全不同。
想要达成“忘”,自然需要先身处其中、真正铭记后,才能实现“忘”。
前世的她修无情道本就是走的捷径,所以那时的她并不明白这点,就是不知等她修至忘情境时,她的心境又会发生何种变化。
云黛盯着谢映玄看了片刻,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坐起身来。
谢映玄疑惑地看着她,他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便也跟着坐了起来。
少女的头发早已完全散开,乌黑的发丝轻轻垂下,一件轻薄的白[se]衣衫披在她身上,松散的衣领露出了带着淡淡绯[se]的肌肤,可她的脸庞又过于素净清雅,将那些痕迹衬得尤为刺眼,谢映玄便不自觉想起了它们的缘由,他的脸上竟也窘迫地泛起了热意。
但云黛却好像并没看出他心中所想,她的指尖很快闪过一抹翠[se]灵光,一根玉笛便被她握在了手中,那便是她在成为剑修之前的本命法宝,妙音笛。
云黛抬眸看了谢映玄一眼,随后她慢慢将玉笛抵至唇边,在谢映玄反应过来之前,一段悠扬的乐曲声便流淌了出来。
云黛吹奏的是花神舞的曲谱,这也是谢映玄最初在云珠池遇见她时,她所吹奏的曲子。
是那清脆的笛音将他唤醒,于是他来到这人世间,看到的第一眼,便是那站于一树银装下,吹奏玉笛的少女。
也是因那匆匆的一眼,他的命运彻底发生改变。
身为叶兮颜亲手制作而出的傀儡,他却不可抑制地深爱着那个为他吹笛的少女。
又或许那时的笛声并不是为他吹奏的,只是一次可笑的[yin]差阳错,但谢映玄却突然明白过来,此时的笛声的确是为他而响。
云黛在为他吹笛,她知晓他心中所想,所以在用这种方式回应他。
这一刻,一切的一切都仿佛与那[ri]光景重合,当笛声终于停止,面前的少女也缓缓地向他伸出了手。
她早已与那时不同了,却又好像根本没变,谢映玄的心脏突然就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那只向他伸来的手,那指尖柔软的暖意就如想象中的那般,将他的心彻底填满。
在无数个痛苦挣扎的黑夜,谢映玄永远也想不到,他所仰望的光,终于有一天,照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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